周文王慎重的齋戒三天,然後乘坐獵車,出發到渭水北岸,見到了太公正坐在雜草叢生的河邊釣魚。(圖片來源:Adobe Stock)
《六韜》是中國古代一部著名的兵書,相傳是姜太公呂望所著,但據考證是後人托姜太公之名所作。真實寫作年代大約是戰國晚期。《六韜》意為六種祕密的戰術謀略,全書六卷,共六十篇。內容以姜太公與周文王、周武王問答的方式寫成,對後世兵學有重大影響。宋代將其列為《武經七書》之一。
卷一 文韜
文師第一
周文王準備要去打獵,太史行過占卜儀式之後告訴文王說:「您這次到渭河北岸打獵,將會得到很大的收穫。而您所得到的收穫不是龍,不是彨,也不是虎和熊之類的,而是會得到一位公侯良才。他將會是上天給您安排的老師,他會輔佐您的大業,並將施恩加惠延於您的後代。」
周文王問:「您說的占卜的結果真的有這麼好嗎?」
太史回答說:「我的祖先曾經為大禹占卜,那時占卜結果是會得到皋陶。而今天的吉祥徵兆正與當年一致。」
周文王很高興,於是慎重的齋戒三天,然後乘坐獵車,出發到渭水北岸打獵了。在那邊,周文王見到了太公正坐在雜草叢生的河邊釣魚。
周文王好奇,上前詢問:「先生您很喜歡釣魚嗎?」
太公回答說:「我聽說君子真正高興是在於他心中懷著遠大的志向,而一般人高興則是在於把目前的事情做好。我釣魚,與這個道理很類似,我並不是真正喜歡釣這個魚啊。」
文王問:「這兩者之間有什麼相似之處呢?」
太公回答說:「釣魚有三種權術。第一種,用厚祿收買人才,就如同用餌引誘魚上勾;第二種,用重金收買壯士,也如同用餌釣魚;第三種,用官職招攬人才,也如同用餌釣魚。雖都是釣魚,目的也都是為了得魚,但其中的道理十分深奧,不是一般人能懂的。」
文王說:「我願聽聽這深奧難懂的道理。」
太公回答說:「水的源頭很深,水就川流不息,水川流不息,魚就能生存下來,這是大自然的道理;樹的根扎的很深,枝葉就長得茂盛,枝葉如果茂盛,果實就結實纍纍,這也是大自然的道理。那麼,君子志同道合,就能有默契合作,有默契合作,事業當然就能成功,這也是符合自然之道。人們平時說話應對,很多是用來遮掩真情的。能說真話表露真情,這才是最好的。現在我說的都是真話,沒有半點隱諱,您聽起來是不是有些反感呢?」
周文王說:「只要是具備高尚仁厚品德的人都應能接受坦直的規諫,而且不排斥說真話的人。所以我怎麼會反感呢?」
太公說:「使用細微的釣絲,魚餌也很少,但能吸引小魚來上鉤;使用中等粗的釣絲,魚餌稍多,味道香甜可口,就會吸引中等大小的魚來上鉤;當使用粗大的釣絲時,魚餌更加豐富,味道更加香甜美味,就會吸引大魚來上鉤。魚要貪吃魚餌,當然就會被釣絲牽絆;人也一樣,如果要得到君王的俸祿,就要服從君王的使喚。因此,用香餌釣魚,魚便可供烹煮;用俸祿官爵網羅人才,人才就能盡為所用;以家為基礎來拿取國,國就能被據為己有;以國為基礎來爭奪天下,天下就可被全部征服。真是可悲啊!雖然土地廣袤,國祚也很長遠,但它所積聚起來的東西,還是有煙消雲散的一天;而那些默默無聞,不動聲色在暗中準備的人,他必會有光芒萬丈、撥雲見日的時刻。真是奇妙啊!聖人的德澤感化,往往是在潛移默化中感召著人心,使人心嚮往之。啊!聖人應該顧慮的事情,就是如何使天下百姓人人各得其所,民心歸向才對啊。」
文王問道:「那麼,該制定什麼辦法,才能使天下百姓民心歸向呢?」
太公回答說:「天下不是某一個人的天下,而是全天下所有人的天下。能和全天下所有人共同分享天下利益的,此人才可以取得天下;那個想獨自霸佔天下的人,他反而會失去天下。天有四季運行,地有大地資材,能和大家一起享用,這個人才是仁愛之人,仁愛之人,才會受天下百姓愛戴歸附。免去百姓的死罪,解決百姓的苦難,消除百姓的苦難,解救百姓的危急,這就是有厚德之人,厚德之人,才會受天下百姓愛戴歸附。與百姓同甘共苦,這是有義之人,有義之人,才會受天下百姓愛戴歸附。百姓無不厭惡死亡而樂於求生,喜歡恩德而追求利益,如果能為百姓謀求對他們生活有幫助的,這就是在行王道了。行王道之人,才會受百姓愛戴歸附。」
周文王聽了之後很受感動,一再拜謝說:「先生您講得太好了。我怎敢不接受上天的旨意啊!」
於是,把姜太公請上車,一起回到國都,並拜姜太公為師。
【原文】
文王將田,史編布卜曰:「田於渭陽,將大得焉。非龍、非彨,非虎、非羆,兆得公侯,天遺汝師,以之佐昌,施及三王。」
文王曰:「兆致是乎?」
史編曰:「編之太祖史疇為禹佔,得皋陶,兆比於此。」
文王乃齋三日,乘田車,駕田馬,田於渭陽。卒見太公,坐茅以漁。
文王勞而問之曰:「子樂漁邪?」
太公曰:「臣聞君子樂得其志,小人樂得其事。今吾漁,甚有似也,殆非樂之也。」
文王曰:「何謂其有似也?」
太公曰:「釣有三權:祿等以權,死等以權,官等以權。夫釣以求得也,其情深,可以觀大矣。」
文王曰:「願聞其情。」
太公曰:「源深而水流,水流而魚生之,情也;根深而本長,木長而實生之,情也;君子情同而親合,親合而事生之,情也。言語應對者,情之飾也;言至情者,事之極也。今臣言至情不諱,君其惡之乎?」
文王曰:「惟仁人能受正諫,不惡至情,何為其然?」
太公曰:「緡微餌明,小魚食之;緡調餌香,中魚食之;緡隆餌豐,大魚食之。夫魚食其餌,乃牽於緡;人食其祿,乃服於君。故以餌取魚,魚可殺;以祿取人,人可竭;以家取國,國可拔;以國取天下,天下可畢。鳴呼!曼曼綿綿,其聚必散;嘿嘿昧昧,其光必遠。微哉!聖人之德,誘乎獨見。樂哉!聖人之慮,各歸其次,而樹斂焉。」
文王曰:「樹斂何若而天下歸之?」
太公曰:「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則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則失天下。天有時,地有財,能與人共之者仁也。仁之所在,天下歸之。免人之死,解人之難,救人之患,濟人之急者,德也。德之所在,天下歸之。與人同憂同樂,同好同惡者,義也。義之所在,天下赴之。凡人惡死而樂生,好德而歸利,能生利者,道也。道之所在,天下歸之。」
文王再拜曰:「允哉,敢不受天之詔命乎!」乃載與俱歸,立為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