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題】
圬者,就是泥水匠人。文中所寫的這位長安的泥水匠人,是一位自食其力、自得其樂而又安分守己的人。他甘於貧困的生活和低賤的地位,相信「用力者使於人,用心者使人」這一信條,並從親身經歷中,認識到「富貴難守」,從而更加恬淡。正因為如此,他引起了作者(韓愈)的興趣,作者為他寫了這篇傳記。但文章的立意卻並不在於表現這位勞動者的形象,而是借記敘他的言行,來闡明作者自己的見解和感受。作者對他不願奉養妻兒家室,給予批評,認為這是只知為我,不知為別人的「楊朱之道」,但同時卻肯定他是一位「獨善其身」的賢者!認為他比統治階級中那些飽食終日、患得患失、見利忘義、貪得無厭之徒,要高明得多!
文章開頭,略敘王承福的生平,結尾是幾句犀利精闢的論斷,而中間則大段記敘人物的言語,從而體現出作者要表達的主題,其文筆布局,是十分巧妙的。
【原文略。今譯如下】
粉刷牆壁,做為一種職業,是低賤而勞苦的。有一位幹這種職業,而神色卻安然自得的人,聽他談起話來,扼要而透徹,問了一下他的情況:他姓王,名叫承福,家中世世代代是京城長安的農民。天寳年間的那場叛亂爆發,朝廷徵調百姓當兵。他手持弓矢十三年,當了官,授了勛,而他卻主動拋棄官祿,回到家鄉;家中的土地丟了,便拿起鏝子(粉刷牆壁的工具),來換取衣食,到如今,已經三十多年了。他住在市上一家房主那裡,如數地交付房錢、飯錢;根據當時房價飯價的貴賤,而提高或降低自己粉刷牆壁的工資,以便償付;剩下的錢,就送給路上的那些病殘飢餓的窮人。
他又說:「谷米,是由於人們耕種才生長、收成的;至於麻布和帛絮,一定要經過養蠶、紡織,才能製成;其它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要人們付出勞動才做成的:我依賴這一切而生活。然而,人是不能夠什麼都自己去做的,應當各人盡上自己的能力,以便共同生存。故而君主,是治理我們,使我們得以生存的;而各級官員,則是稟承、施行君主教化的。擔負的職務有大有小,只能是根據各人的能力,就像各種器皿用處不同一樣啊。飽食終日而怠忽自己的職事,一定會有天降的災殃!(請注意:此言之精深,非庻人可及!)因此,我一天也不敢丟開鏝子,去閑逛啊。鏝牆是容易掌握的,可以單靠體力,又確實對人們有用處,以此來獲得報酬,雖然勞累卻無愧於心,我的心是安然的。體力活是比較容易通過努力得到效果的,而心靈卻很難勉強使它有才智了。使用體力的人,受他人支配;用心計的人,卻去支配別人。不也是應該的嘛!我特為挑選那種容易做、而又於心無愧的職業,以取得報酬。唉!我拿著鏝子,到富貴人家幹活,已經多年了。有去過一次的,再經過那裡,見其家,則已變成廢墟了;有去過兩次三次的,又經過那裡,也衰敗荒涼了。向他們的鄰居打聽情況,有的說:『唉,坐牢殺頭了!』有的說:『本人已死,而子孫們不能保守基業了。』有的說:『死後家產被沒收了。』……我從這些情況看到:這不就是享受俸祿、怠忽職事,而遭到天降之災的事實嗎?不就是勉強使用智謀而力不能及,不挑選與自己才智相符的職務,而混充賢能的結果嗎?不就是老去做些捫心有愧的事,明知道行不通而偏要勉強去幹的下場嗎?或者是由於富貴難以保持,功勞少而享受卻太多的緣故吧?也許是因為昌盛和衰敗,有一定時限,一去一來不能久長的原因吧?我的心中,很為他們痛惜!因此,自己便挑那種力所能及的事情,去做了。愛慕富貴而憂慮貧賤,我哪裡又和別人不一樣呢?」
他(圬者王承福)又說:「功勞大的人,本身用以享受的,也就多。我的妻室兒女,都是要靠我養活的,我能力弱而功勞小,沒有妻子兒女也是可以的。再說,我是個出賣勞力的人,如果維持自己的家庭而力量不夠,那麼心就又要操勞了;一身而擔負勞力與勞心兩種任務,即使是聖人,也辦不到啊!」
我(作者韓愈)剛聽他講這番言論的時候,感到很不理解,後來根據他的言行進一步考慮,心想:他大概是個賢者吧?大概是位所謂的「獨善其身」的人吧?不過,我對他是有所非議的。我認為他是為自己太多了,而為別人則過於少了,莫非是位信奉楊朱之道的人嗎?楊朱之道,不願意拔自己一根毫毛,以有利於天下,而此人認為有家室是操勞心神,不願意費一點心思來養活妻兒,這樣,他難道還肯於操勞他的心智,去為別人謀利嗎?儘管如此,他比社會上那些患得患失,為了滿足個人生活的慾望,貪婪姦邪而不遵循正道,從而導致殺身之禍的人,不是賢明得太多了嗎!(肯定是非常賢明的!)另外,他的話中,有不少可以使我警惕、清醒的地方,故而我為他寫了這篇傳記文章,以做為自己的鑒戒。
正是:
大氣磅礡,正義巍山!
平民百姓,多有貢獻。
中共邪黨,竊富欺天,
壓我貧民,罪惡藪淵。
天數不容,理有固堅;
雷霆巨擊,爾命必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