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近來清理「低端人口」,他們收入低下,沒有多少權利、尊嚴和機會。(圖片來源:Getty Images )
近來中國有個新名詞叫「低端人口」,專指那些大城市裡沒有戶口,沒有房產,進城打工的農民工,收入低下的蝸居族。他們往往住在城市邊緣破舊擁擠的樓房棚戶,每天早出晚歸,幹著環衛、飲食、保姆、城建等城裡人不願幹的重活累活髒活,也包括找不到好工作,仍在一線城市苦苦奮鬥的外地大學畢業生。他們享受不到城市市民的福利,工作沒有保障,孩子上不了正規的學校,總之他們沒有多少權利、尊嚴和機會。
不久前北京市大興縣一場大火燒死了十九個這樣的低端人口,暴露了他們居住處的混亂擁擠、骯髒簡陋、設施缺乏、安全隱患無數。當政者不去設法改善他們的居住條件和生活環境,發現和排除隱患,而是乘機大規模驅趕這些低端人口,限時搬離,強制拆遷,關閉店舖,停水停電,把他們趕出城市,試圖以這種最簡單的方法來一勞永逸地「解決」這一社會問題,至於這些人流離失所之後如何生存,不是當政者所要考慮的。
文革期間,中共批鬥會。(網絡圖片)
這使我想起半個世紀前也有一類人,被稱為「黑五類」或「黑七類」或「黑九類」,他們不但被歧視,被驅趕,而且被毆打,被凌辱,甚至被屠殺。當時北京市長要把北京建成所謂「水晶城」,從而將一些他認為的反動分子、落後分子、閑散分子遣送出北京。文革期間更加變本加厲,紅衛兵暴力將黑五類及其家屬逐出北京,往往只允許帶幾件換洗衣服。就在這個大興縣,黑五類及其家屬,幾百名黑五類及其家屬,從三十八天的嬰兒到八十歲的白髮老人,還被殘酷殺害。這位自己成了黑幫走資派的原市長後來也失去了在北京的立足之地。
這在全國各地都有發生。我下鄉插隊江西農村的生產隊就有兩戶南昌下放居民,一家是勞改犯,另一家原來是拉板車的個體勞動者,那時個體戶不管是小商小販,還是純粹出賣勞力的,都是資本主義的尾巴,統統必須割除。
驅趕「黑五類」和「低端人口」,儘管出發點可能不同,前者主要是基於階級鬥爭,為了懲罰階級敵人,為了消滅資本主義,為了首都,城市的純潔,紅衛兵還為了顯示自己的淫威。後者主要基於社會維穩,為了高端人士的利益,為了消除不穩定因素,少出事故意外,為了「優化」首都,城市的環境,為了國家的面子。然而驅趕者心裡深處和驅趕得以發生的社會土壤是相同的:統治者對最低層的人的蔑視,有著對他們可以任意處置的權力,沒有法或有法不依,權力沒有制約,新聞言論沒有自由。這同歷史上美國的黑奴制,納粹德國迫害猶太人,印度種姓制度,南非種族隔離制度等等本質上是一樣的,都是人分等級,一部分擁有權力的人不把另一部分人當人。
文革那種形式的浩劫也許不會再在中國發生,但是文革中的一些言論、行為、政策和思維卻會改頭換面再現,許多還似曾相識,從過去的「黑五類」到現今的「低端人口」,從過去的「偷聽敵臺」罪到現今的「翻牆」罪,從過去的「四個無限」到現今的「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從過去的「帝修反亡我之心不死」到現今的「國際反華勢力無孔不入」,從過去的「香花、毒草」到現今的「正能量、負能量」,從過去的噴氣式批鬥,遊街示眾到現今的電視上示眾認罪,無一不是同根同源。
這些文革中的言論、行為、政策和思維也並非是在文革中突然冒出來的,有十七年來的紅色教育和洗腦,還有幾千年來的專制文化,文革的遺毒源遠流長。
完全地否定文革,徹底地消除文革遺毒,建成真正的平等社會還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