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9年5月17日訊】作為一個十里八鄉的起外號大王,我總覺得每個好的名字,都是有畫面感的。
比如江疏影,一聽就很好看;比如六神磊磊,一聽就很百蟲不侵浩然正氣;又比如《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一聽就很度日如年寢食難安不知心理面積幾何。
而最近我發現,一些出版商起的書名,一個個的都太有畫面感,太能讓人五臟六腑七葷八素了。
比如有本書,書名叫《風彈琵琶,凋零了半城煙沙》。
第一眼看到的時候,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了帝王與歌妓的宿命糾纏,將軍與少女的紅塵往事,風波歷盡,物是人非,一把殘破的琵琶立在狼煙四起的城頭。
然而打開第一頁,一向心理素質過硬的我,直接感覺到胸口一陣劇痛,一口三十六年的陳釀老血差點吐在書上,作者一欄明晃晃寫著兩個大字:
魯迅。
是的,這是一本假一賠十的魯迅作品精選集。
就是不知道,在這風彈琵琶的半城煙沙裡面,有沒有殘存著迅哥兒與閏土叉猹的前世不滅的記憶。
不光光是魯.歐皓辰.迅,其他文學大師的精選集、短篇集,也統統被包裝成了非主流痛經美文。
胡適的,是《此去經年,許我一紙繁華》;沈從文的,是《一指流沙,我們都握不住的那段年華》;郁達夫的,是《傾城春色,終只是繁華過往》;汪曾祺的,《一定要,愛點什麼》……
看看汪曾祺書名的這個逗號,加的,多有,靈性,多,唯美,多,葬愛。
甚至國外的名著,也興起了這陣非主流痛經文學風,滿眼的都是繁華與滄桑。
比如,莎士比亞的叫《如果世界和愛情都很年輕》,紀伯倫的叫《我的心只悲傷七次》,而諾獎得主、俄國作家蒲寧出了一本書叫《我的青春是一場煙花散盡的漂泊》。
感覺這些大師一襲黑袍,一個個的都在抬頭135度仰望天空,斜劉海遮不住右眼角的悲傷。
真是難以想像,這些出版社得看了多少條QQ個性簽名,讀了多少K青春痛經文學txt啊。
既然這股痛經文學風越刮越大,既然這些出版社的才華有如下水道一樣滔滔不絕。
那麼今天,不如就多改一點,讓風來得更猛烈一些。
首先,文學界帶頭大哥,四大名著的名字都用了幾百年了,早該重新起了,何況還有每年暑假無限循環的電視劇,看都看膩了。
你《西遊記》往哪游,在哪記?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游泳健身瞭解一下呢,現在的年輕人能喜歡這個名嗎?你就應該叫《用世間五百年,換你一次轉角邂逅》。
《三國演義》多土多封建主義啊,一點不符合年輕人的口味,麻溜改成《亂世浮沉,誰與我心向黃昏》。
《水滸傳》這個名字太不著邊際了,《且試天下,儘管明日又天涯》就好聽多了。
還有這個《紅樓夢》,紅黃藍不重要,主要是這麼華麗的作品,不起個《木石前盟,終不抵金玉良緣》的名字根本拿不出手。
其次,打小就學的那些個詩名,我雙手雙腳地建議,重新起個名字。
什麼「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就叫《詠鵝》,你聽聽多像路邊攤小吃,有這麼取名的嗎?你要叫《羽染雲煙,吹皺一池清波》,這畫面感一下就有了;
「停車坐愛」的,也不能叫《山行》,多平平無奇淡而無味,你得是《雲端人家,為你銜來二月的花》;
《早發白帝城》聽起來像長途汽車站一樣,「白帝城發車了,白帝城的有沒有了餵,還差一位上車就走了」,太聒噪了,詩裡寫著「千里江陵一日還」,這一聽就是個《錯落了流年,只為見你一面》的故事。
《春曉》,春曉不曉得,不重要,但取名就應該像寫詩一樣,你寫的明明是「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為什麼不叫《繁花落盡,與卿風雨臥聽》?
接下來,改教科書也是當務之急。
名字一定要傷痛,痛了,記憶點才強,孩子們才能記得住。
按你們說的,語文得叫《才傾天下,不負韶華不負卿》;數學就叫《公式算盡,你的答案歌與誰聽》;英語說的聽不懂,所以就叫《夏蟲語冰,誰共我且聽風吟》。
政治說的是《馬克思不相信眼淚》;歷史在講《我向你的歲月走去,把你的過往一一經歷》;地理很好起名,實打實地《從你的全世界路過》。
另外還有一些教輔用書,什麼《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一上來就三年五載,暗示考砸了要復讀。
學生看到這名字都害怕,更別提感興趣了。所以你要用痛經文學風,你取個《厲兵三年,征戰五載,只為許你一生富埒陶白》,這聲勢,孩子們看了學得都帶勁。
還有《新華字典》,這名字太大路貨了吧,你怎麼著也得弄個《我認識11200個字,卻讀不懂你的心》的芳名啊。
最後,不光光是重新起名,你們這些出版商要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為了將這種痛經文學代代相傳,深深地烙進下一代的腦海裡,各大名著各種教科書都是要重新寫一遍的。
比如朱自清寫的《背影》:
「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我趕緊拭乾了淚。怕他看見,也怕別人看見。我再向外看時,他已抱了朱紅的橘子往回走了。」
不如早點換成:
「殘陽暮色,指尖染殤,他整了整一襲華裳,拂袖掠光,走向遠方。我凝眸遙望,他搖搖欲墜的一紙剪影,在我心頭綻放,風吹過,亂了他的髮梢,也沾染了我的半尺憂傷。這眼中落寞的雨量,手心的橘黃,斑駁了過往,輕拂去,怕觸了他的驚慌,也怕惹了世人的眉眼微涼。」
是不是體現了作者亂了一世時光的悲傷逆流成河的心情,有沒有表達了作者對父親「萬里江山的繁華,不敵一斤橘子」的懷念?
就像一句老話說的,你吃多少的肉,就長多少肉,你看什麼樣的文,你就是什麼樣的人。
如此這般,被這樣痛經文學層層浸泡,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我們的下一代一定能左手傷城,右手彼岸,望斷北上廣如許繁華。
比如說,以前的孩子會說,「媽媽我餓了」;而以後的孩子,面帶憂鬱,眼角擠出一點悲傷,抬頭仰望著你,「不求繁華共醉,只要填補半腹的荒涼」。
以前的孩子,可以背出來「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而以後的孩子,更喜歡「功成名達、富貴榮華,終不及我心中獨守的剎那芳華」。
一句簡單的「媽媽現在幾點了」,以後就會是「淚了、也累了,何逝、又何時」;一句簡單的「老師再見」,以後就是「就算終有一別也別辜負了相遇」。
你要問他為什麼笑,他會回你:笑是一種表情,與快樂無關。
你要是問他為什麼哭,他會說:葬了相思,怪我明眸藏不住心事。
這都什麼玩意啊,你聽聽這話,想不想給他一頓落寞終殤拳?想不想給他一通紅塵清冷煙雨微醺亂腳踢?
所以說,不怕流氓會打架,就怕文盲有文化。
審美沒跟上,就算學了再多的文化,還是會發育不良。沒審美的文盲,即使有了文化,該瞎還是得瞎。
能起這種書名,推崇這種痛經文學的,不是文盲,就是美瞎。
老實說,我這一生都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對於這種糟蹋名著的痛經文學,我希望能夠早死早超生。
真的,別來瞎了我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