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8年8月18日訊】陳雲喜歡杭州,一輩子去了不下30次。
1980年的春天,陳雲又來了。這次他不光欣賞了摯愛的曲藝,還看到了一個報告:僅浙江樂清一帶,因走私外流銀元近億枚,黃金近一噸。
在沿海漁船上,浙江人與日本人、臺灣人以金銀、漁貨甚至鰻魚苗交換手錶、摩托車、電視機。樂清裡隆貿易繁榮,與香港九龍、臺灣基隆並稱「三隆」。海上地方小,他們還直接把銷售端搬到了岸上,起名「走私場」。
陳雲很生氣。他回北京不久,浙江省委給南京軍區發函,於是東海艦隊出動了軍艦緝私。
在國家的嚴厲打擊下,走私的氣焰終於被壓下去一些。但中國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無盡」的。官方數據說1985年中國進口了509萬台電視機,可世界上其他國家說他們向中國出口了772萬台電視機……
1983年,央視首屆「春晚」採取了熱線電話互動的方式,當時的中國只有100萬臺左右的電視機,欄目組根據官方數據判斷,他們開放的4部點歌電話,不會有多少人打。結果,這四部電話因為超負荷工作,線路都被燒熱了。李谷一不斷返場,在春晚上唱了7首歌。
那天晚上,全國人民給央視上了一堂課——不要相信統計數據。數據之外,才是一個真實的中國。
拼多多的黃崢先生,這一年在杭州出生。那時他的鄉親們很「窮」,走私進貨靠著集資拼股,拼得多,賺得多。
一
1985年,國家對沿海走私狂潮加大打擊。16歲的黃光裕,不得不在這一年北上內蒙。據說,他帶著很多「進口」電器。
發跡後的黃光裕,對這一年的經歷表述十分曖昧。反正有了第一桶金後,他就來了北京,在珠市口東大街420號盤下一個店面,準備進軍服裝業。服裝生意還是不如「進口」電器生意好做。1986年,國美誕生在這個小店裡,還是賣「進口」電器。
黃光裕的平臺策略就是薄利多銷,別人賣1000,我賣990。
另一位蘇寧的張近東,2012年手撕京東,2013年還在政協提案暗指淘寶售假、逃稅。可到了2015年,蘇寧就不得不靠阿里的入股「續命」。在當年國務院召開的座談會上,儼然已經成為了困難群眾,面對線下怎麼樣的問題時,只能回答一個字:好。
1985到2015的三十年裡,中國GDP翻了73倍,城市化率從23%到56%,即便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都沒能阻擋我們的腳步:
2008年GDP增長9.8%;2009年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2010年成為全球最大出口國;2013年成為全球最大貿易國;2014年按照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標準,中國儼然已經成為全球最大經濟體……
2015年一個農曆新年,中國人能在日本消費60億,買空了馬桶墊和衛生巾。富裕起來的城市人口,挖空心思尋找更優質的商品。
也是在這一年,中國提出了一個詞——「供給側改革」,聚焦在城市人口的消費升級上。
2015年,中國提出了一個新詞——「供給側改革」(網路圖片)
躬逢「盛世」,極少有人意識到,中國的大部分人還沒有網購經驗。這種需求還沒來得及鏈接,大的電商們在官方「供給側改革」影響下,就已經轉向了「只為品質生活」。
馬斯洛總結過人的需求層次,溫飽和小康的需求在這一年正式分離。阿里、京東向上爭奪小康和富裕,拱手讓出了向下的溫飽層次。「美國常春籐畢業生、谷歌前員工、段永平的學生、巴菲特的嘉賓」卻意識到了。這一年,創業八年的黃崢又創立了拼多多。
馬斯洛是黃崢的校友。
二
2015年的中國網際網路圈子,被黃崢形容為一張桌子座位已滿。他沒和老鄉馬雲打招呼說加個座位,他要掀桌子。桌子上不但坐著馬雲,也坐著馬化騰愛過的「臉盲」大強子。
「供給側改革」口號提出不久,京東高價挖來500強營銷人才將公司的slogan從「多快好省」改為「只為品質生活」。黃崢卻將掛著售價的拼多多廣告鋪得到處都是。
這一招來自黃光裕,他很早前就說過:「做廣告,簡單的就是最好的,沒必要搞得囉哩囉嗦的。只要能把商品的零售價格原原本本地登出來,讓價格自己說話,消費者自己就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黃光裕永遠便宜10塊的990模式,被黃崢做成了9塊9。9塊9背後的成本,是由別人買單的。
2002年,段永平在中山當上了一家瀕臨破產的小廠廠長。後來,他成了黃崢的「師傅」。那時大陸所有的紅白機都是走私貨。小霸王廠抓住機遇,開始生產山寨任天堂知識產權的「學習機」。
這款學習機統治了中國80後一代的童年生活,喊出了「擁有一臺小霸王,打出一個萬元戶」的口號。而有沒有人玩著小霸王成為萬元戶無從考證,但段永平很快成了萬元戶。
小霸王后來一直被質疑山寨侵權。當年段師傅還沒有底氣說出「山寨不是假貨」這樣的話,公司歷史於是只能從1991年寫起。
馬雲說過,電商的基礎是信息流、錢流和物流。野蠻生長的拼多多並不在意這些,顧客之間的社交互動來自騰訊。不斷出現在各大電視臺和網綜裡的拼多多商標,也昭示著這是一家將小霸王學習機模式發揮到極致的企業。
黃崢說過,拼多多是「消費降級」和「服務於五環外人群」。中國仍然很窮,不是一個令人愉悅的話題。但這都沒有阻擋黃崢趁著淘寶轉向天貓、京東轉向品質生活的空隙,藉助騰訊的流量和業已成熟的微商模式,迅速完成中國電商領域最後的收割。
去年,溫州媒體回訪當年參與走私的老人們,一位黃姓漁民說,當年在公海上被軍艦追著跑的人。很久之後才意識到,「我可能是在走私吧」。
常春籐名校畢業的黃崢,反應比黃老伯還慢一拍。當有記者問到騰訊扶持的時候,黃崢說騰訊沒幫我。
如果他的辦公室裡如果沒有擺滿QQ公仔,這個回答會更有說服力的。
三
上一個把「拼多多」模式引入網際網路行業的人,叫賈躍亭。2012年的老賈用5分鐘說服了郭台銘,幫他生產便宜、能用、看起來還不錯的網際網路電視。
2006年,段師傅領著黃崢和巴菲特吃了一頓飯,此後巴菲特變成了對黃崢影響最深刻的陌生人。
他在自己的微信號上撰文討論巴菲特的保險投資模式。保險販賣的就是信任感,拼多多的拼團模式裡,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這種信任的變現:互相砍一刀的,不是親戚,就是朋友,和有一個賣保險的親戚體驗差不多。
很難說略帶擾民的病毒傳播方式到底是進步還是倒退。就像帶著供給側光環佔領三四線城市的碧桂園,成了「宇宙最大房企」,這到底是進步還是退步?因為人們有時候並不一定會用腳投票。
郁達夫在一篇名為《杭州》的散文裡這麼寫到:「由外鄉人說來,每以為杭州人是最狡猾的人,狡猾得比上海灘上的滑人還要厲害。」
這種狡猾在黃崢的話裡體現的很明顯:「山寨不是假貨」、「我們著了黑公關的道」、「公司沒從老百姓手裡賺過一分錢」裡。當年,也有記者問黃光裕,進口家電是管制商品,你哪來這麼多,是不是靠走私?黃光裕說自己沒走私,貨都是出國人員帶回來賣給自己的。
要想在流量夾縫中脫穎而出,必須在面前兩條路中選一條:要麼是選擇好名聲但賺不到錢;要麼就是很賺錢但沒有好名聲,比如一年淨利潤20多億的趣店。
拼多多還沒賺到錢,但從小第一名的黃崢顯然又想賺錢,又想要臉。「拼多多是個3歲的孩子」,黃崢這麼認為,拼多多的高管們也這麼認為。問題是,當3歲的孩子看起來和大強子一樣粗壯的時候,誰會當你是個孩子?
已成為千億富豪的黃崢,正極力避免被桌子上的巨頭們拉到同樣的道德水平線上,那是他的禁區:「打假我們學不了天貓,沒等我們做成天貓,就先成了死貓。」
獸爺一位成功的駐馬店老鄉投資人說:「不管是天貓還是死貓,能圈到錢就是好貓。」
只是無論商業模式多麼令人眼花繚亂,道理永遠很簡單:「物美」和「價廉」只能二選一;節省營銷費用必然會導致虛假宣傳。
拼多多、碧桂園的消費者,是在收貨的那一刻,才開始為自己的選擇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