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境外發文的中國作者,都能體認到自己所為是在走鋼索,但只要還能平衡地不墜下,就當繼續往前。(圖:pixabay)
【看中国2018年6月17日讯】今天,能以非當權者角度評析中國問題的中國人,有流亡海外的民運份子,有旅居他鄉的學者專家,他們的境外針貶,某種程度扮演了在高度極權、不容異議體制下,一種帶有制衡作用的批判。儘管不敵黨國龐然大物宣傳機器釋出的音浪,卻能適時補強「外媒」在議論中國時,囿於個人情感、經驗脈絡上的不足。
另外,就是依舊駐留在中國境內的中國人。他們或許為了媒體良知、為了社會公義,乃至純粹知識份子的責任使命,持續勉力在愈顯壓縮的發聲尺度裡,守著中國奄奄一息的言論自由。過去尚能在微博、公知網,甚或相對開放的《炎黃春秋》、《南方周末》,提出不以附和當權為念的文章,而獲致民眾支持和有意義的討論,但隨當下情勢、時局所迫,這群人只得一一被禁聲。
而他們所能顯現對掌權者的「威脅」,甚至都還不到「劉曉波的一步」。中國畫家、藝術家華湧因為親赴現場拍攝北京如何驅逐「低端人口」,而遭公安追緝,後以「聚眾擾亂交通秩序」取保;中國作家黎學文早先以直言不諱的大量時事評論文章被當局盯上,去年則因為和何霖、衛小兵、汐顏等在廣東海邊對劉曉波進行拜祭而一同被逮捕。
中國的「非主流知識份子」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必然得不斷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價。承受地方公安秉承上意的登門騷擾和「勸說」,被追緝、入獄、取保、再入獄、再取保(幸運的話),周而復始直至將當權者的捉弄與折磨變成一個人生命的日常。為此乾脆封筆歸隱山林者,亦是大有人在。
對台灣人來說,他們的名字都很陌生,但中國和台灣,無論在地理上、現世中,實在又靠得太近、接續的太密,使得他們即便都是「陌生人」,一旦深究其經歷,又很難不為之心有戚戚。你能想像自己在台灣做了類似華湧、黎學文等人的行為而遭入罪?媒體、知識分子再不得替弱勢發言?再不得揭露掌權者的粗暴劣行?連友人都不能祭拜?然後眼看一票人成天只顧吟唱著兩岸血脈相連的統一中國夢。
於此同時,再有人不願僅存的良心之聲全被醃漬在五味雜陳的社會抑鬱裡,轉而彷若海外異議份子般發稿於境外,繼續對著中國政經、社會上的畸異,給出在地的觀察和批判。
諷刺的是,在媒體管制、網路管制下,中國境內十多億人口根本不知道他們寫了些什麼。他們只能像是《記憶傳承人:極樂謊言》電影中,那個試圖在集體被重組、被馴化的社區裡,仍奮力保持醒悟的人。
更荒謬的是,他們以「在野之姿」發文境外的批判,在根本難入中國境內下,中國政府仍舊透過網域的監控,盯著他們的境外發言,進而令他們再不許多說話。於是,15億中國人看不到他們的文章,境外看得懂中文的人也不准看到發自這些人的內在異言。中國人之間心照不宣的事之一,就是中國網路「打黃」喊得震天價響,幾年沒掃過幾件,網路抓緝反對言論,倒是積極大有作為。
中國想買盡天下媒體已不是新鮮事,甚至已成功讓少數外國媒體變質。其「雄心壯志」,豈只要讓「加強黨對新聞輿論工作的集中統一領導…牢牢掌握意識形態工作領導權,充分發揮廣播電視媒體作為黨的喉舌作用」這道讓人反胃的八股律令行諸國內,那幾乎是要推展成為世界共遵的守則。
回過頭來,《上報》的創刊,因建基在自由言論的網域,且為一個未受政黨、中國因素、意識形態所框限的平台,某個意義上,也適巧為中國當地的評論者提供了可以為文的空間。中國的長臂,於其國境之外,至少尚有不及之處。
但縱然媒體提供了議論場域,這些對岸在地作者所為,卻不能確保自身在中國能長期安然無恙,那僅僅是繞個彎拿長竿捋虎鬚,終究還是捋了虎鬚,手在籠子外,身在籠子裡,老虎依舊在身邊。
於是,多有評論者因為自己的境外撰文,被政府單位登門「拜訪」,不堪其擾下,大家只得停筆不語。此岸媒體是開放的,彼岸寫作者卻是不自由的。只是,中國言論控管另覺封筆尚有不及,轉而要求作者和《上報》「商議」,撤下先前所刊文章,這當然是對自由國度新聞自由、言論自由的輕蔑和挑戰。
人在屋簷下,猶可不低頭,你所相互信賴的作者「在人的屋簷下」,撤稿、不撤稿,又當如何抉擇?隔著一道台灣海峽,有憲法對言論的實質保障,有法治作為辯證的防護,有朝、有野,有百無禁忌的Line,有網紅發達的臉書,有紅、藍、黃、綠各類色彩報紙、雜誌、電視、廣播、網媒,台灣只消幾十年的時間,就走到放膽文章不必再靠「勇敢」的一步,但我們只需稍稍回溯戒嚴時期的台灣,警總橫行的台灣,白色恐怖的台灣,套上現下的中國,我們豈會不知當地作者承受的窘迫和壓力。
提供發言平台,執意的是中國如此巨大王國,確實需要更多面向的解析和觀察,由外部視角而來,由國際視角而來,由台灣視角而來,乃至由中國本地視角而來,中國作者撰文的憑據立論皆可受公評,其論述角度和提出的警醒,在台灣人眼中,不過如呼吸空氣一樣常態,但他們的確都體認到自己所為是在走鋼索,還能平衡地不墜下,就當繼續往前。而我們的目的卻不在為中國製造更多烈士。
為保護作者,我們終究撤下了「觸犯中國」當局的一篇文章。它的步驟程序,就像隨意撕掉完好的日曆上其中一天一樣簡單,即使日子因此變得不再連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