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雙生緣(十六)。(圖片來源:pixabay)
(接前文)
第十六章
二牛安排好守城事宜,回到指揮所,一進門,便看到黑子跪在院中,小山正包紮他身上傷口,鐵蛋手執刑杖候在一邊,如意站在中堂,腿上,肩上都綁著繃帶,原來剛才她也受了傷。如意見他進來,開口問道:「黑子,你可認罰?」
「認!」
如意點頭道:「你罔顧軍令,不光陷自己於險境,拖累同袍,還差點貽誤戰機。依律杖三十,貶為普通士兵,你可服?」
「服!」
如意對鐵蛋道:「行刑。」
鐵蛋有些猶豫,「如意,黑子傷的不輕,能不能等他傷好些了再用刑?」
「鐵蛋,這是我該打,你別擋著,我沒事,撐的住!」
鐵蛋看著如意,小山和二牛,三人雖然不忍,但豈能因私廢公?鐵蛋舉起刑杖,一下一下,黑子強撐著挨完三十下,便昏了過去。眾人將他安置好回到中堂,小山去準備傷藥,如意其實傷的亦不輕,腿上和肩上各被長矛刺穿一個洞,強撐到此時,一陣暈眩,只能坐了下來,二牛對如意說道:「你也受了傷,好好休息一下,外面的防衛暫時交給我們吧。估計僚人畏懼驚雷彈,暫時不會發起進攻。只是要警戒他們夜襲。」如意強忍著疼痛和暈眩點點頭,囑咐鐵蛋:「鐵蛋,你負責好糧草,做好被長久圍城的準備。必要時,統一分配糧食。」二牛和鐵蛋下去一番佈置。
果然接下來兩週僚人只在夜裡小規模偷襲了幾次,只是城裡的物資越來越緊張,鐵蛋不得不將所有糧食徵集起來,統一發放,首先得保證戰士能吃飽,好在城中百姓同仇敵愾,沒有多少怨言。二牛也越來越憂心,與如意商量:「僚人幾次夜襲試探,圍而不攻,守城隊日漸疲憊,不知能支撐多久。」
如意沉吟一刻,「今夜我去僚營,燒掉他們的糧草,不信他們還不動。」
二牛點點頭,「你的傷怎樣了?能去嗎?要不還是我去,你守城。」
如意笑道:「沒事,放心吧。」
夜色如墨,如意穿著夜行衣,悄悄進入僚營,幾經摸索,探到糧倉所在,出乎意外,倉中沒有多少存糧,莫非僚人另設了糧倉?如意將僚營潛了個遍也沒有找到其它糧倉,正要離去,兩個僚人走近糧倉,這幾週裡如意跟著那幾個會僚語的商人學了些簡單的僚語,倒也把這兩人的話聽個七七八八,這兩人貌似夥頭兵,一個在抱怨沒有糧吃,另一個說新糧很快就會運到,說不定明日就到了,到時候可以飽餐一頓。兩人裝了些糧便走了,如意想了想,回了城中。
二牛他們見如意回來,詢問是否沒找到糧倉,如意搖搖頭,將經過講了,「叫黑子過來,給他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黑子聽說還有機會給他,興奮的跑了過來,發誓這次一定好好完成任務。
「黑子,僚人的糧草就要運到,你帶一隊人繞過僚人封鎖在路上攔截,能搶過來最好,搶不過來就燒掉,今晚就出發。」
「是!」是夜,黑子帶了十幾人悄悄繞過僚營,守在僚地進明州的必經之路上。
第二日天剛亮,城外僚人擺出陣勢,賀城全城戒備,如意和二牛,鐵蛋站在城牆上,只見僚營中奔出三騎,居中的一個穿著乞僚的服裝,背著彎弓,手提一把狼牙棒,左右兩人各提一把彎刀,三騎來到城下,居中的乞僚大將用漢語喊話道:「賀城主帥,請出來說話。」說完三人策馬後退十幾丈。
如意對二牛,鐵蛋點點頭,三人騎馬出了城門,在離那三個僚人幾丈處停下。那乞僚大將遵漢禮拱手道:「在下乞僚水候,這兩位是我手下大將阿木和阿息,敢問尊姓大名?」
如意拱手回禮道:「齊如意,這是齊展(二牛)和鐵遜(鐵蛋)。你們遠道而來,原本為客,卻為何要兵戎相見?」
「我們本來就不是敵人,而且我們有個共同的敵人,就是現在的漢人皇帝。他把我們僚人逼入深山,齊家軍的赫赫盛名我們僚人雖然身處蠻荒之地也聽說過,你們為這個皇帝和他的父親出生入死,他們卻要置你們於死地,你說我們不該是盟友嗎?你們被圍這麼久,可見朝廷的軍隊來支援你們?你現在又何苦為這個壞皇帝守著這座城池呢?」水候俊朗的臉上帶著微笑說,「我們結盟把這個壞皇帝的江山奪過來,不好嗎?」
「我們齊家軍不是為了哪個皇帝守著賀城,而是為了百姓的太平。你們在北戎進犯中原之時造反,你可知朝廷一旦潰敗,中原將生靈塗炭?」如意不為之所動。
水候面露遺憾之色,嘆了一聲,「看來我們還是免不了一戰,你看我們這麼多僚人來攻打你們,就算圍也將你們圍死了,但終究勝之不武,我有個提議,我們出三人,你們出三人,打三局,贏兩局者得賀城,怎麼樣?」
如意略一思量便應承了下來,水候有此提議想來是覺得有把握能贏,如意心想,手下見真章!第一局便由二牛對陣阿木,那阿木的騎射功夫頗為精湛,一時間與二牛戰的不分上下,兩人足足打了小半個時辰,阿木氣力漸失,被二牛一個長槍逼落馬下。第二局由鐵蛋對陣阿易,鐵蛋畢竟平日裡勤於練習工匠技藝,馬上功夫不夠紮實,不到兩刻鐘,就被阿易打敗。如此一來,如意和水候的對決便成了關鍵。
水候笑吟吟的一拱手,揮起狼牙棒便攻了過來,那狼牙棒看著笨重,在他手中速度卻極快,如意橫劍一擋,虎口頓時震的發裂,兩人心中均是一驚,水候沒想到自己這寶器全力一擊居然被眼前這個小姑娘輕鬆擋住,如意也沒料到水候的攻擊頗具招式,全不像先前聽聞的僚人不通武藝,兩人均收起之前對對方的輕視之意。如意很快又吃了一驚,水候的狼牙棒不知是什麼材料做的,居然不受大音劍磁力的影響,如意馬上穩住心神,自己氣力不如他,盡量避開兵器正面交鋒,多借力打力,尋找水候的破綻再給與全力一擊。
兩人此一戰打了大半個時辰也沒分出勝負,如意不是沒找到水候的破綻,但他的速度極快,還未來得及攻擊便已失去先機,水候也攻不破如意的防線,兩人僵持不下,如意的肩傷,腿傷畢竟沒有痊癒,傷口重新開裂,血水滲了出來,水候見了便道:「你贏不了我,還是認輸了吧。」
如意見他說話分心乘機劍鋒一挑劃傷了他的左腿,兩人又戰了幾十回合,如意氣力漸失,一轉念,左臂露出一個破綻,水候下意識一擊,等發現中計時,大音劍已經刺入他的前胸,如意也被他的狼牙棒擊中,劇痛之下料想骨頭已斷。正當此時,天空中響起一聲清亮的鶴鳴,一隻白鶴出現在上空,鶴上依稀還坐著一個人,簫聲漸起,直入人心,眾人一時間忘卻了自己身處何處,只覺得全身如同沐浴在陽光之中,彷彿看到天上降下無數吉祥美麗的鮮花,心中充滿了喜悅和滿足。
如意驚喜的叫了一聲:「姐姐!」便支撐不住昏了過去,二牛和鐵蛋喜出望外,「楨兒姐!」賀城城牆上的齊家軍也激動萬分。水候緊咬舌尖,強迫自己清醒,正要拔出插在胸前的大音劍,就聽那騎鶴的人說了一聲「且慢!」一股力量將他的手從劍上撥開,白鶴落在他和如意面前,那人跳下鶴背,是位漢人女子,面如皎月,目若星光,面上的笑容見之可親,那人先是蹲在如意身旁察看,似是確認如意無礙後站起身來走近水候,微笑著對他說:「水候,你別動,讓我來給你治傷。」縱是水候一向對漢人甚是警惕,對面前這位女子卻生不起半點反感,點點頭,便放開了緊握狼牙棒的手。那女子右手一揮,點點星光從她掌心射出,即刻封住了他胸前的大穴,她左手一抬,大音劍握在了手中,水候胸前一陣劇痛,他大叫一聲失去了意識。
阿木和阿易見水候昏死過去,急忙向那女子攻了過去,二牛和鐵蛋還未來得及迎上去,就見那兩人與楨兒之間似乎有一道厚厚的無形的牆,他們怎麼也沖不到楨兒身邊,只聽楨兒說:「你們別著急,水候沒有事,我在給他療傷。」她的言語中帶著安撫的力量,阿木和阿易平靜了下來,以她的本事取自己三人的性命易如反掌,或許真如她所說她是在給頭人療傷,還是等等看。
過了小一刻鐘,楨兒回過身來,「水候的傷很重,但不會有生命危險了,你們小心把他抬回去,明日午時他應該能醒來。我會過去看他。」說著便讓開身,阿木和阿易趕忙過去察看水候的狀況。
楨兒走到如意身旁,「二牛,鐵蛋,辛苦你們了!放心,如意沒事,只是脫力暈倒了。我們回城裡去吧。」說著,抱起如意,向賀城走去,那只白鶴亦跟在她身後走著,眾人心中暗暗稱奇。
第二日,水候甦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自己的營帳中,阿木守在一旁,見他醒來,十分高興,嘟囔著說:「神使真靈啊!果然頭人午時醒過來了!」水候不知他在說些什麼,正想問個明白,帳外走進一人,卻是族裡的大巫。
「大巫,您怎麼來了?」
「我陪著神使送糧過來,半路上齊家軍的人攔截我們的送糧隊,得知你們在與齊家軍作戰,神使施展神通騎鶴先趕了過來,這才救了你的命啊!」
「您說的神使就是那個騎鶴的人嗎?她不是漢人嗎?怎麼成了神使?」水候不解。
「是啊,她是漢人,但也是神派來救助我們僚人的神使啊!她不但帶來了吉祥的聖花開放,還救治了無數僚人,更救了我們乞僚全族啊!」大巫激動的說,原來乞僚人先前請楨兒去族中,是因為好幾個孩童得了奇怪的病症,大巫用儘自己知道的草藥都不能治好他們,在楨兒到達乞僚族中時,幾乎所有的孩童都得了這種怪病,渾身無力,全身青紫,甚至一些大人也染上了同樣的症狀。楨兒排查了所有的病源,最後判斷是乞僚取水的湖中有異,楨兒潛入湖中,發現了一條暗道,順著那暗道游,盡頭是一處山谷,似乎是有人開山取礦,那殘留暴露在外的礦石遇雨釋放出一種毒素,流入湖中,日積月累之下,湖水成了毒源。楨兒堵住了那條暗道,教乞僚人開井取水,又為那些孩童和染病的大人排毒治療,乞僚人聽說了楨兒在其他僚部的故事,和其他僚部一樣尊稱楨兒為神使。後來水候遣人回去運糧,楨兒便和他們一起過來,大巫生怕有所差池也跟了過來。
「水候,那山谷便是你發現的烏金礦所在,幸虧當初那些烏金都被打製成武器,若是做成餐具,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你用那狼牙棒也要小心啊。」
水候點點頭,心中對神使之事仍是半信半疑,但自己受了那麼重的傷,現在卻能好好的躺在這裡,難道不是奇蹟嗎?忽然他想起如意他們稱呼楨兒姐姐,「大巫,那神使與齊家軍是什麼關係?」
「她也是齊家軍中人,是那日與你交戰的齊如意的姐姐。水候,我們不能再和齊家軍為敵了!奪走我們家園的是那個皇帝,齊家軍是好漢人啊!」
水候沒有馬上應承,大巫背後阿木也點頭附和大巫的話,「頭人,昨天我們都以為你要…是神使救了你呢!她讓我們不用擔心,說你今日午時會醒,你果然就醒過來了!白僚,戈僚還有我們族中之人聽了大巫的話,又看到了昨日的神跡,都很敬佩神使!」
水候還未說話,帳外傳來阿易恭敬的聲音:「神使請進!」帳裡走進兩人,正是楨兒與如意姐妹,阿易跟隨其後。楨兒向大巫他們打了招呼,問候水候,「還好嗎?再靜養幾日就沒問題了,一個月內最好不要與人動武,以免傷勢復發。」
如意笑嘻嘻的說:「水候,你的功夫真不錯,等你好了,我們再好好打一場!」
水候也笑了,「行!」
楨兒對水候說:「我知道你想奪回僚人的家園,但這片土地上也生活著許多漢人,我們一起把這裡變成大家都能安居樂業的太平之地好不好?」
如意說道:「水候,你們僚人曾飽受的痛苦,你想現在這裡的漢人百姓也嘗一遍嗎?」
大巫和阿木、阿易期盼的看著水候,水候略一思量便點點頭,「只要你們同意僚人與漢人一樣在這裡生活,也有土地和家園。」
如意說:「那是自然!水候,你是頭人,最瞭解僚人的需要,你能和我一起管理這裡嗎?」
水候笑道:「我能做的一定做到。但有一點,你們不能擋著我向那壞皇帝尋仇!他欠著我們無數僚人的命!」
如意也笑了,「那是自然,我也很想好好教訓他一頓呢!」
楨兒見兩人冰釋前嫌,心中安慰。和如意一起走出僚營,楨兒拍拍如意的肩膀,「如意長大了,能獨當一面了!姐姐也能放心的走了。」
如意沒想到楨兒這麼快又要走,「姐姐你不能多留幾日嗎?我還有好多話沒和你說呢!」
「我也想多留兩天,可要完成陵道人的囑託,就要盡快趕去東海小神洲,之後還要去北方,如果可能我還想去北戎尋一尋爹娘和齊家軍。」
如意眼眶紅了,但還是忍住了淚,「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把這裡看好!你一個人一定要小心!」
楨兒點頭,「我相信你!你也不要擔心姐姐,很快姐姐就會回來了。」說著轉頭再次踏上了路途。
如意看著姐姐獨自一人遠去的背影,真想趕上去陪伴她一起踏上征途,可是身後的賀城是自己不可推卸的責任,只能在心中祈禱姐姐平安歸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