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微小說:張冠李戴(圖片來源:每日頭條)
縣工商局柏副局長這二天心情特別的好,一掃年前籠罩在心頭的陰霾和重壓,走路的腳步也變得輕盈快活起來了。
面對窗外的陽光,他由衷地在心裏默默地對自己說,春天真好,真是個播種希望的季節。
柏副局長今年35歲,個子不高,微微發福的肚腩是他在這些年官場打拼留下的印跡,他憑著一張能說會道的嘴,一雙會察顏觀色的眼睛以及一個招牌的笑臉,以一個大專生的學歷,沒幾年從普通職員爬上縣工商局副局長職位,在外人看來可謂是年輕有為,春風得意。
可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柏副局長是個有遠大理想的人。
每次聽別人叫他「柏副局長」,「副」字一字總像一把利劍刺痛著他那顆自傲的心,他是多麼想擦去這名片上的「副」字啊。
這些年來,他默默地笑對每個下屬,潛心地研究每個領導,以掌握他們的喜怒哀樂,終於贏得了上上下下一致的眾口稱讚。平易近人,尊敬領導是他收到的最多評價。
可誰也不曉得,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這在等待機會,就像一隻黑夜裡捕食的狼,無時不在盯著那個獵物。
某天,機會來了。
老局長年齡到線了,幹部年輕化是現今官場的大勢所趨。年前市裡開會已口頭傳達,讓縣裡領導研究下,先上報備選人員名單,年後等新的縣委書紀上任後就啟動幹部競聘流程。
消息靈通人士已經打聽到了,暗地裡已祝福柏副局長,說他在名單中排名第二,但排第一名的那個副局長年紀比他大,憑他這些年蟄伏所營造的人氣場和年齡優勢,當上第一把手應該是穩穩地了。
其實柏副局長嘴上沒說,但他心裏美著呢,因為他覺得這事應該八九不離十,加上過年去老局長家拜年時,老局長口氣中有意無意的透露出的信息更使他信心十足,希望女神已在向他招手,早晨上班時他耳邊彷彿已聽到「柏局長早」的問候了。
但是在柏副局長心底仍有一塊最不想碰的傷疤:學歷。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硬傷,排在他前面的那位可是位MBA畢業的名牌大學生,長他2歲,平時工作時板著個臉從不言笑,做事情也太較真,下屬稍有點失誤就給臉色,非當場整改才算完,所以下屬沒有不怕他的,而且還喜歡和老局長較真,常弄得領導下不了臺。想到這些,柏副局長嘴角邊露上一絲旁人無法覺察的微笑。
可柏副局長心底總還是覺得差點什麼,不行,要抓緊再活動下。
柏副局長剛開始琢磨該怎麼下手活動,縣委小王秘書就送來了好消息:新縣委書紀李書記老父親生病住院了。
對於新來的縣委書記,在年前匯報工作會上,他見過,而且李書記單獨還留他聊了一會。李書記是本縣土生土長的人,之前一直在其他地方擔任要職,早年喪母,哥哥在外當兵,老家只有老父親一人。
小王秘書還說新書記這些天在省裡述職,老父親生病只能請個護工代為照顧。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柏副局長再次嘗到了朝中有人的好處。幾年前他去縣醫院找同學有事,正好碰上當時還是小王助理陪母親看病,於是他找縣院老同學一手安排一路綠燈,老太太一個勁地說他人好,讓兒子好好感謝人家。從此小王便待柏副局長如恩人一般,縣委有個啥大事小情,柏副局長總能先別人一步知道,所以這一路走來特別順溜。
(圖片來源:Adobe stock)
此刻,太陽初升,霞光萬道,又是一個晴好的初春清晨。
柏副局長正走在縣醫院大門的台階上,一手拎著讓老婆特地燉的草母雞湯,一手拎著水果籃,心裏琢磨著這二天發生的這些事,就像做了場美夢一樣,令他不敢相信,於是一邊走一邊回放。
昨天當他一聽到這個從天而降的利好消息,高興得差點蹦了起來,他心裏馬上就有了一個新的計畫。
說動就動,柏副局長剛聽完小王秘書講完,便當即請了半天假,兩手拎滿禮物來到縣醫院二號樓301病房看望書記父親。
病房有二張床,二個老伯,一號床姓張,二號床姓李。他當然是來看望二號床的。
他記得昨天李老伯見有人來看他,還帶著禮物,一臉詫異。不過,柏副局長經驗豐富,很快和老爺子套上了近乎,不時逗得老爺子眉開眼笑,幫他取藥,扶他上廁所,期間他還不忘巧妙地向老爺子透露了他的姓名,但沒說職務,怕旁邊人聽到影響不好,老爺子只當他是兒子好朋友,當時一個勁地誇他是個好人,等兒子來一定好好謝謝。柏副局長謙和地說這是應該的,你兒子工作忙,沒空照顧,你就當我是你兒子。
柏副局長在病房待了一個上午,直到那個書記父親吃過午飯休息才離開,還說明早再來看望。路過收費窗口時,他還沒忘給301病房二號床預繳了三千塊錢。
柏副局長一邊走一邊想著今天怎麼轉個彎地向書記父親講昨天替他交的費用,倒不是要他還,是要讓老人家知道他這片孝心,後面再提競聘的事讓他給書記兒子面前替他美言幾句就水到渠成了。
想著想著轉眼就來到了301病房,剛打開病房門正好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差點把雞湯撞翻了。
他正要發作,一抬頭便愣住了。
一個中年人正扶著一號床張老伯往外走。
「李書記,您回來了?」
「是的,剛到家,老爺子生病住院,來看下。這麼巧碰到柏副局長。」
「您這是?」
「哦,老爺子生病我一直沒空陪,今天陪他到院子走走,晒晒太陽。」
「這不是張老伯嗎?您可是姓……」
「哦,我是隨我母親姓,我還有個哥哥,他隨我父親姓。」
「哦」
「那我們先出去了,有空再聊。」
望著書記父子遠去的背影,柏副局長只覺得血壓上升,頭暈目眩。窗外白花花的陽光刺得他眼睛無法睜開,眼好疼,心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