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認為,佛教對繪畫、建築等藝術層面,影響非常大。(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老舍小時候家境貧困,交不起學費,直到九歲才入學,而促成和幫助他入學的是當過北京鷲峰寺住持的宗月大師。
老舍與住持大師具深厚淵源
宗月俗名劉壽綿,系清皇室內務府人,生於富貴之家,一生樂善好施。一天,他來到老舍家,一進門就問老舍的母親:「孩子幾歲了?上學沒有?」等老舍的母親回答完後,馬上表示:「明天早上我來,帶他上學,學錢、書籍,大姐你都不必管!」第二天清晨,老舍就跟著這位劉大叔(即後來出家的宗月大師)上學去了。學校是一家改良私塾,設在一座道士廟的大殿裡,大殿供桌上擺著孔子的牌位。劉大叔與一位姓李的老師說了幾句,就教老舍拜孔子牌位和李老師,老師當即把一本《三字經》和一本《地球韻言》交給他。從此,老舍就成了學生。
自從當了學生後,老舍經常到劉大叔家裡去。那時劉家很闊氣,若把他的房子整整齊齊排起來可佔半條大街。老舍每次去劉家,劉總是親切地招呼他吃飯或給他一些窮孩子沒見過的點心,從不冷淡這位窮學生。老舍後來由私塾轉入公立學校,劉大叔又來幫助他,這時劉的財產已大半施舍完了;老舍中學畢業時,劉什麼財產也沒有了,僅存一處後花園和一些地產,但他還是去辦貧兒學校、粥場等慈善事業。這段時間老舍與劉過往最密,曾在劉辦的貧兒學校當義務教師,幫助劉調查和發放施舍貧民的米糧。不久劉一貧如洗,落髮為僧,法名宗月。他的師父就是當時廣濟寺的住持現明和尚。
老舍九歲上私塾,三十五年後成了中外聞名的大作家。這時,宗月大師已經與世長辭了。老舍在回顧自己由上私塾到成名作家的經歷時,特別懷念那位在貧困時真誠幫助過他上學的宗月大師。1940年1月23日,他在《華西日報》上發表了一篇情文並茂的紀念宗月大師的文章,介紹了大師的為人和幫他上學的情況。
老舍滿懷深情地說:「沒有他,我也許一輩子也不會入學讀書。沒有他,我也許永遠也想不起幫助別人有什麼樂趣與意義。他是不是真的成了佛?我不知道。但是,我的確相信他的居心與苦行是與佛相近似的。我在精神上物質上都受過他的好處,現在我的確願意他真的成了佛,並且盼望他以佛心引領我向善,正像在三十五年前,他拉著我去入私塾那樣。」
老舍與佛教界朋友
老舍曾有過研究佛學的打算。1924年,他應英國倫敦大學東方學院的邀請去英國教中文,當時著名作家許地山先生(即落華生)也在英國,他是研究宗教比較學的,他在牛津大學的畢業論文就是一篇研討《法華經》的文章。
老舍在教學之餘,很想知道一些佛學的道理,便對許地山說:我很想研究一點佛學,但沒有做佛學家的野心,請你替我開一張佛學入門的必讀經書目錄,華英文都可以。許地山為老舍開了一張目錄單,介紹了八十多部佛書,說這是最簡要不過的,再也不能減少了。後來由於種種原因,老舍未能按此計畫研究佛學,但這張目錄單子一直保存著。他曾感慨地對人說:我可知道研究佛經的不易,倘若給我十年五年的工夫去念佛經,也許會懂得一點佛理,但這機會始終就沒有。
抗戰時期,老舍住在重慶,當時漢藏教理院設在重慶北碚縉雲山,一些著名文化人士常到那裡去,老舍也曾去那裡造訪佛教大德,與太虛法師、法舫法師等都有過交往。1941年4月,他集當時藝術家筆名成一小詩,寫成條幅,贈與太虛法師,詩曰:
大雨冼星海,長虹萬籟天,冰瑩成舍我,碧野林風眠。
詩後附有說明:「三十年四月,集當代藝術家筆名成小詩。大雨詩人孫大雨;冼君音樂家;長虹、冰瑩、成舍我、碧野,均寫家;萬籟天劇導家;林風眠畫家。寫奉太虛法師教正。」這首詩自然成趣,有幽默感,體現了老舍的文風和他同佛教界朋友的友情。
老舍談《神曲》
當年老舍曾應邀在太虛法師住持的漢藏教理院作過一次講演,題為《靈的文學與佛教》。他以義大利名作家但丁的《神曲》為例,講了什麼是靈的文學,並且從東西方文化交流角度,探討了這部偉大的作品可能受過佛教的影響。
他認為《神曲》講到了地獄的情況,與中國傳說的地獄很相像。可是但丁是個天主教徒,天主教所奉的聖經裡並未具體說到地獄的情況怎樣。信奉該教的但丁卻離開了聖經,大談特談地獄的景況,這也許是他受了東方文化——佛教的影響。老舍還講到,在中古時候,羅馬教皇是至高無上的權威者,他的勢力比誰都大,誰也不敢觸犯他,甚至連皇帝也要雙手捧教皇的腳上馬;可是但丁這位先生卻大膽地把教皇活生生地下了地獄,這種思想頗與佛教的平等思想相吻合。當時中西交通已不閉塞,有許多東方的文化輸入西方,其中也許有些佛學的東西傳播到那邊去。
老舍觀點:佛教對文化的影響
老舍曾經在講演中,提到佛教對彫刻、繪畫、建築等藝術部門的影響。
他頗帶感情地說,「佛教與人世界,可說簡直是打成一片的了。比方有名山的地方,一定也就有所寶剎,這種天然之美與人工之美的混合物,在建築上彫刻上繪畫上的藝術觀點說來,處處都給予人們的醒目,處處都值得吾人的稱頌。講到建築,一定先從寺院說起,因為佛徒們已將人間的一切美都貢獻於佛了。巍巍莊嚴的佛像,堂堂皇皇的殿宇,使人看了不期而然地肅然起敬;佛像可以代表中國一部分的繪畫。看吧!沒有一個名畫家不會畫觀世音菩薩的;談到我國的彫刻,可說全部都是佛教的。若不是古希臘的彫刻傳到印度,由印度傳到中國,西洋的近代彫刻畫也許不會輸入中國的。故從這三方說來,中國的彫刻、繪畫、建築都離不開佛教的。」(《靈的文學與佛教》,載《海潮音》第22卷第2號,1943年2月重慶)
老舍的這番話雖然不長,但可以看出,他的知識是那樣的淵博,他對佛教同藝術的關係曾作過思考和探索,他是有見地的。
只可惜,這樣一位有才識,對佛教文化有所研究的作家,在熱烈地擁護當時的中共竊國政權後,卻反遭文革紅衛兵的折磨,最終不堪凌辱,選擇投湖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