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有一種「狼毒紙」,是由一種開放著美麗鮮花,卻又含藏著劇毒的狼毒草所制。它的根作為製紙原料,因為根含有劇毒,所以不須擔憂製造出來的狼毒紙會遭到蠹蟲啃食、容易被撕毀、容易受潮而變色等問題。因此,製作過程非常艱苦的狼毒紙,是佛言的守護者,這真是「滿紙虔誠」!
古樸的典雅文物,總令人神往。許多人特別喜愛收藏稀罕、珍奇的手工製品,手中的藏品將是獨一無二之物。倘若,物品難得,製作過程的艱辛就可想而知了。
狼毒紙之名得自於原料名。狼毒草又名紅火柴頭花、斷腸草、猴子根、紅狼毒、頭疼疼花、悶頭花等,它可生長於寒冷乾旱之地,吸水力強,當放牧過度,狼毒草即侵襲此地區。它的根有毒,且越發達毒性越大。奇怪的是,越毒,紙的質量卻越佳。與毒性截然不同的,是它那可愛小巧的花球外觀。花苞是嬌艷的紅色,開花時,則呈現白色。
根據〈雍和宮・狼毒草藏紙・木版佛畫〉一文所示,當地牧民認為狼毒草十分詭異。例如,牛羊見到狼毒草就要啃食,可是吃了又得病。有的牧民則說,狼毒草的枝葉經受摘折後會溢出白漿,身上有傷口的牛羊,若是觸碰到這種白漿,傷口就會潰爛。另有奇異傳說提到,遭到草原狼追趕的野兔,在跑不動的情況下,會躲藏至狼毒草叢中,這時野狼就再不敢接近了。
即使不知道狼毒草究竟毒性如何,透過這些牧民們口耳相傳,外人對此植物的特性多少明瞭了。
製造「狼毒紙」的艱苦過程
聶作平於〈狼毒紙:身懷絕技的經書保鏢〉中闡述了狼毒紙的起源:貞觀十五年(641年),文成公主奉唐太宗的命令前往吐蕃和親。文成公主雖然將造紙術帶入了青康藏高原,卻無法順利地施展。主因是造紙工匠赫然發現高原上缺乏造紙原料(竹、稻草、破漁網),以及得製作出硬紙以適合於高原這裡所使用的硬筆。造紙匠耗費了九年,才逐漸摸索出廣泛分布於藏區的草本植物狼毒草是可以造紙的原料,最終掌握了狼毒紙的製造技能。楊潤平於《中華造紙兩千年》載:「吐蕃650年開始生產紙張。」
聶作平說明瞭狼毒紙的製造流程分為:原料收集與造紙。當造紙匠收集了狼毒根後,得用木棒砸破具有三層皮(外層為黑褐粗皮、中層為造紙用的白韌皮、最內層為淡黃的木芯)的厚根。將外層皮削掉(不可殘留,避免影響紙質),取出木芯後,再將白韌皮切成絲,依照質量劃分,來製造不同層級的紙。白韌皮得再經過蒸煮、捶打等軟化程序,隨後再將它打爛、攪拌成泥漿,之後就可進行造紙了。
藏地是運用澆紙法造紙,與其他地區使用的抄紙法不同,但都是使用叫做「帘」的工具。「帘」就是在長方形的木頭框裡,加上裝棉布帘。製作過程是將「帘」平放入清水中,讓帘浮起,再倒入紙漿且讓紙漿均勻分布在帘上,再抬起帘,濾干水。最後將濕紙連同帘一同置放在陽光底下曝晒。曬乾後,將紙與帘分開,一張狼毒紙就完成了。整個製紙步驟有:採集原料、泡洗原料、錘搗根料、撕皮、蒸煮原料、捶打、打漿、澆造、曝晒、揭紙。
一張「狼毒紙」,滿載艱苦與辛勞
倘若不經解釋,難以預想一張粗陋且韌性的紙究竟得耗費多少心力。其中,艱苦的是肉體上的承受。因為狼毒草有毒,因此製作狼毒紙時,得忍受毒液侵蝕皮膚。大多數人剛開始製作狼毒紙時,會面臨皮膚變得粗糙與產生過敏、眼睛飽受刺激等辛苦。長期製作下來,更得遭遇手部皮膚潰爛、關節逐漸變形等痛苦,罕少人能夠承受得了。在漫長的製紙時間裏,能夠挨得住肌膚之苦的人,內心的堅韌可想而知,其中又埋藏著多少想望呢?
多數資料提及狼毒紙時,總一再將之與對佛的虔誠焊接,「狼毒紙」似乎與滿紙虔誠畫上了等號。那是因為,狼毒紙雖然已經經過漂洗加工,仍懷隔絕外界侵蝕的悍性。因此,它能夠保存千年不壞,即使多年不翻閱書籍,依舊不畏鼠啃、蟲蝕,其毒性、韌性與耐潮耐腐的特點,十足是佛言的捍衛者,是印製佛經的最佳選擇。一張張都是歷經古樸、艱困的、緩慢的製紙過程,一張張都滿溢著製紙者的耐心與吃苦力,當然,這種延續百年的傳統手工製作,更是無形鏤刻著藏民對於神佛的恭敬。
「狼毒紙」經書,滿載對神佛的恭敬
藏區以四川的德格印經院為印經院之首,這不只因為他們收藏藏文書籍的類別齊全,印刷質量又好,還仰賴那裡有製作狼毒紙的傑出技能。因為那兒的人誠心地相信,佛的思想必須得印刷在能夠抵抗時間的毀損與外物侵擾的狼毒紙上。那兒的高品質經書,全是由自家生產的狼毒紙所印製的。選擇製作繁瑣又艱難的紙來印刷佛經,是否覺得不可思議呢?一切都是為了滿足心中那份最堅定的信仰!其實,人們對於神佛的虔敬,已經透過種種選擇與行徑而彰顯了,一切只為了將神聖與高潔寄託於內,這才是關鍵所在。據說在1958年左右,狼毒紙一度失去蹤跡,直到2000年,八十高齡的狼毒紙老製紙匠被請回,印經院才又開始響起捶打之聲,開始延續傳統的製紙過程。
雖然狼毒紙印製的經書可保存千年,但是在倡導環保的現代,自然是不能再大量取狼毒花根來製紙,只能限量採集,否則是會破壞草原的植被生態的。難怪採訪者在獲得雍和宮的「藏經樓」的印經師同意,觸摸狼毒紙製作的經書時,他感到誠惶誠恐。雖然只是輕捻一下經書一角,雖然只是瞬間感受到堅脆與柔韌,但那不僅僅是感察到滿佈於紙上的製紙者的辛勞,更多的是藏民對於偉大的神佛的虔誠。他們奉獻的不會只是勞力,更多的是回饋:將虔敬與希冀寄放於製紙過程,在浩瀚中獲得精神慰藉,再度回暖了自身。
參考資料
李凡,〈雍和宮・狼毒草藏紙・木版佛畫〉
聶作平,〈狼毒紙:身懷絕技的經書保鏢〉(中國國家地理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