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5年12月18日訊】發改委最新發的精神是,考慮到霧霾嚴重,汽車尾氣是污染源之一,決定維持高油價不變。說這個話的時候,與國際油價接軌聯動機制拋到了腦後,國情論再一次贏過政府承諾。網友紛紛徵詢發改委:要臉嗎?戲言只是戲言,基本上拿流氓沒辦法。
在如何看待與處理霧霾這個問題上,民間最有代表性的立場當屬柴靜們宣揚的:從我做起。這個立場千瘡百孔,卻有佔據相當大的民意份額。可是在政府這邊,是沒有這麼客氣的,直接將霧霾做成了贏家遊戲,不僅讓民眾為高油價、低油品買單,而且還要承受道德譴責。
汽車尾氣作為霧霾的來源之一,是因為「兩桶油」的油品低劣,加入了錳也就加大了顆粒物排放。加錳的好處是技術性地提高油品標號,從而以低廉成本獲取高額收益。治理汽車尾氣的直接辦法是提高油品,但考慮到發改委、「兩桶油」諸公的人品,只能空想。
壟斷了高速路加油站的中石化,你在加油時,員工都會裝腔作勢地拿白手套去尾氣管摸一樣,然後展示黑詬給車主看,作為燃油添加劑的營銷手段。你若是問為何不提高油品,保準沒有答案。從發改委的表態看,「兩桶油」終於成功將霧霾責任轉嫁給民眾。
這種對霧霾責任的轉嫁,不只是在邏輯上使然,更是越來越廣泛的事實。至少到目前為止,農民燒秸稈也是被轉嫁對象之一。不能燒秸稈,與不能燒汽油,國家用禁令將最沒話語權的農民與中產階層圈禁到一起。同呼吸、共命運,不只是霧霾下的隱喻。
發改委與「兩桶油」這麼說,也不是孤立的說法,實際上帶有普遍的反映,那就是諸多問題不在於體制如何,而在於國民如何。類似霧霾這樣的問題,不是政府要負多少責任的問題,而是國民要負多少責任。這種邏輯指導下的行政行為蔚然成風。
這麼說與這麼做,等於是否定了「問責型政府」的努力。而在早前幾年,政府部門都已這個作為目標,法治型政府、服務型政府,都是問責政府的具體說法。儘管陽奉陰違的多,但至少有過這麼個維持表面臉面的時期,而現在是全然不顧了,問責政府作為理念與實踐都被棄置。
講述「歷史終結」的美國人福山,近期在中國受到了良好待遇。但善待福山的條件是借他之口,講述1歷史沒有終點2強政府有正當性。儘管福山補上幾句問責之類的東西,但他作為「肉喇叭」,成功地向國內與國際傳達了問責型政府在本地的沒落,也是不要臉的。
這是一個非常大的轉向。不只是堵死問責政府的具體途徑,比如行政訴訟很可能被信訪維穩接管,權利爭取很可能受到法制壓制,媒體監督很可能遭到整體性剝除。而且在治理理念上是整體否定問責的必要,否定這個概念,取而代之的是秩序與紀委。
隨著問責型政府的話語轉換,政府正在發展出另一套解釋國情的話語,那就是「問責型國民」。不是國民監督政府,而是政府督查國民。國民當然是分類,依照分類施行條線管理。紀委分一塊,公安分一塊,維穩管一塊,問責型國民就在這樣的錘煉中誕生了。
這種轉換話語與管理思路,將責任從政府身上卸下,強加給國民,也就是最近幾年的事情。為了在思想上完成這一轉換,伴隨著龐大的意識形態重建計畫。就好像有人會說:我沒車,所以高油價是對的,或對我沒影響。這種思維潛移默化到許多領域,成了群體的下意識。
問責型國民的特徵是原子化。原子化存在本是自由主義倡導的一種狀態,個人以權利劃定活動界限,自我治理。弔詭的是,在自由主義毫無根基的國度裡,原子化個人竟然也早早成為現實處境。只是這種原子化是孤立無援的原子化,是予取予奪的原子化。
在不久前的爭議中,有人將林森浩的死歸結為林家人「助攻」導致的,也反映了在精心布局下的原子化狀態下「人人相殘」的一面。從這個具體說法延伸開來,發展出一些具體的立場與觀點,比如「道德是弱者的武器」,「窮人該死」,「屌絲必定心懷不軌」等等。
幾年前,有人揶揄公知論調時會說,「錯的一定是體制」。彼時,體制很害怕這樣的指責與批評的邏輯,但現在可以高枕無憂,因為現在「錯的一定是國民」,不止是發改委用行政行為論證,還有幫閑者如此吆喝。對於當年嘲諷公知的人來說,這也是莫大的諷刺。
所以,現在我們討論時事,可能首先要辨認「問責型國民」這套話語邏輯是如何使用的。在公共討論當中,可能需要瞭解這種模型是如何被激活,又是如何運行的。「問責型國民」將問題引向自我責備,問責成了自我譴責,政府俯視著也巡視著,這就是一個「完美受害人」概念的重生。
不久前,孫正平在一次發言中,說到現在的轉型問題,認為是社會已經不能支撐起轉型的需要。但轉型又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甚至不以政府的意志為轉移,所以問題帶著巨大的呼嘯聲到來並積累。一個催生及密佈「問責型的國民」的地方,當然是成不了什麼「社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