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將自己置於「低位」,對別人以禮相待,這被稱為「謙虛」,或叫「謙遜」、「謙恭」。而與此相反的是「驕傲」,即自大自滿,自我炫耀,時時以居高臨下、桀驁不馴的態度對待別人。一個趾高氣揚、自以為是、指手劃腳、高談闊論的人,人們一定會說他是一個缺少教養沒有涵養的人。所以,要使自己成為一個有涵養有修養的人,一定要努力要求自己時時事事都謙虛謹慎。
《周易》中說「君子以虛受人」、「人道惡盈而好謙」。《尚書•大禹謨(2)》中說:「滿招損,謙受益。」記載春秋時代各國興亡的史書《左傳》上也有「卑讓為德之基」的至理名言。《詩經》中則說過類似的話:「溫溫恭人,為德之基。」
老子在《道德經》中說:「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意思是:不固執己見,才能看得明白;不自以為是,才能明辨是非;不自我誇耀,才能建功立業;不自大傲慢,才能長久。又曰:「自知不自見,自愛不自貴」。就是說要有自知之明,不要自我表現;要自尊自愛,不要妄自尊大。
這些都是教人屈己尊人,萬不可有高傲之心的論述。這些理唸經過幾千年來的傳承,塑造了中國人含蓄內斂的性格特徵。
在《論語•學而》中有「吾日三省吾身」之說,說這話的是孔子的弟子曾參。意思是要多自我反省,多看自身的不足,才能看到問題所在,從而不斷提升自己。一個人如果自傲自滿,又怎能去反省自己的過失呢?他還曾說:「能力強卻向能力弱的人請教,學識豐富卻向學識匱乏的人請教;有學問卻像沒有學問一樣,滿腹經綸卻像一無所知一樣,別人冒犯自己也不計較。我曾經有一位朋友顏回就是這樣的。」
漢末思想家徐干曾說:人的品德就如同一個器皿,器皿是空的才能裝進東西,滿了就裝不進了。所以,一個人應當經常地保持虛心和恭敬,不要以自己有超群之才而凌駕於別人之上。要處處看到別人的優點,而時時看到自己的不足。這樣,別人才會願意幫助你、教導你。
《荀子•宥坐》中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一次孔子參觀魯桓公廟,見有一個欹器,設計得十分巧妙,就問守廟的人說:「此為何器?」守廟者曰:「此蓋為宥坐之器」,這是置於座位右邊以警戒自己的器皿。孔子說:「我聽說這種警器,空了就傾斜,不空不滿就端正,滿了就翻倒。」回頭對他的學生子路說:「灌水進去試試看吧!」於是,學生舀水往裡面灌。果然,滿則覆,中則正,虛則欹。孔子喟然而嘆曰:「吁!惡有滿而不覆者哉!」
這裡,古人可以將簡單的哲理用一個特別的器物反映出來,並用來時時警戒自己,不得不讓人嘆服古人的智慧和能力以及對理重視和尊崇。
所謂「挹而損之」,就是從灌滿水的器皿中舀出一些來,使它不致傾覆。以人的修養來講,其損之之道的具體內容,則如孔子所說:當是「高而能下,滿而能虛,富而能儉,貴而能卑,智而能愚,勇而能怯,辯而能訥,博而能淺,明而能暗」。這就叫作「損而不極」,即保持一定的空虛,留有餘地,而不是滿到了極點。最後,孔子十分肯定地說:「能行此道,唯至德者及之。」
唐太宗就是一位這樣的人,他雖貴為天子,但在謙恭方面卻為後世樹立了楷模。貞觀二年,唐太宗對侍臣說:「人們說做天子的就可自尊崇,無所畏懼。我卻認為應當保持謙遜恭順,常懷畏懼。以前舜帝告誡大禹說‘你只要不自誇,天下就沒有與你爭能力的;你只要不自己炫耀,天下沒有與你爭功勞的’。做天子的,如果只知妄自尊崇,不遵循謙恭之道,倘若自己有過失,誰肯犯顏諫奏呢?所以我每說一句話,每做一件事,必定上敬畏皇天,下畏懼群臣。上天高高在上可以洞察人間最細微的地方,怎能不敬畏呢?群公卿士都在看著,怎能不畏懼呢?如此想來,就知道要保持謙遜保持敬畏,唯恐不合乎上天之心和老百姓的意願。」
貞觀三年,唐太宗問給事中孔穎達:「《論語》中說:‘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如何解釋?」
孔穎達說:‘這是聖人的教化,希望人有謙虛的美德。自己雖有能力,不驕淫尊大,仍向沒有能力的人求教其所能的事。自己的才藝雖多,卻好像非常少,仍向才藝少的人學習優點。自己雖然有,其樣子好像沒有。自己雖充足,其貌好像空無所有。不僅平民百姓,帝王之德,也應當這樣。內心蘊含如神之明,但外表卻應當沉靜不語,使人深不可知。所以《易經》說‘以朦昧來修養貞正之德,用藏智於內的辦法來治理民眾。’假如身居至高無上的地位,炫耀自己的聰明,依恃才氣盛氣凌人,掩飾錯誤,拒絕納諫,那麼就會造成上下情無法通達,君臣之間的溝通途徑隔絕。自古國家滅亡,沒有不是因為這個的。」
太宗說:「《易經》云:‘有功勞而不自我炫耀,君子會有好結果。吉利。’真如卿所說的。」
進入今天的現代化的商業社會,為了謀求發展、創新,人們更重視如何展示自信,表現自我的能力,這往往與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以虛受人」的理念有所不同,如何把握好二者之間的程度問題,實在是每個人在社會生活實踐中要自己去好好體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