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世居四川珙縣寶山鄉(現合併李兒鎮)桐梓村。新家是珙巡場鎮南井街87號。父母組合家庭後,大量租佃了一些田土;勞力不夠就請長短工,兼做小生意,掙了一些錢。後自己買了幾畝田土出租,因此土改時劃為富農。
1949年中共掌權後了,聽說珙縣新政府辦古講班,教講班。我們弟兄三人,大哥進教講班,二哥和我進古講班,學習約一個月,都參加了徵糧、剿匪等工作,為鞏固新生紅色政權貢獻了力量。
「五七」年,縣裡洛表鄉文書呂鳳笙調到區裡任副區長(提職不提薪),他工資低,見我們高過他的工資,很嫉妒。他有一套賄賂、欺上壓下的骯髒卑鄙手段。不久,他主持區委區長工作,官僚主義表現得十分露骨,作風十分惡劣,動輒就要訓斥人,所以群眾意見極大。我也和他發生了矛盾,由此受到打擊報復。
一九五八年四月二十日,全鎮企事業單位工作人員到區開會。全場四壁貼滿了很多質問我的大字報,說我反對黨的領導。我駁斥說你們說我反黨有啥子依據?他們一面高喊「打倒右派分子胡正華猖狂進攻」,一面動手動腳,有些人按我的頭,有的撮煤炭渣令我跪下,我不跪就強行按倒我跪。
另外,還批鬥了供銷社會計林建中,衛生所所長李陽俊,都劃為右派。還沒有宣布處分,就扣了我的工資,只發15元錢生活費。
接著叫我們修區公所的房屋,說完不成任務不給飯吃;在抗旱時不准我們與他們平等休息,強迫我們加班;一次,通訊員曾朝貴偷懶,把鎖犯人的鑰匙交給我,第二天犯人逃跑了,就栽誣我放走的,不由分說立馬把我關了四天;呂鳳笙叫曾朝貴非法把我的門鎖扭開,拿走了我的水瓶、被單、債券……
在麻湯壩勞動兩個月之後,宣布處分:撤職,降級降薪,開除團籍,戴上右派帽子下放監督勞動,未婚妻也與我吹了。
那時右派的遭遇十分淒慘。縣銀行行長和縣衛生院院長李春汶、陳耀宗都是民主人士,餓得摘未成熟的小麥穗充飢。專賣公司景天齊餓得撿別人啃過的雞骨頭燉菜湯喝。金濤(中學教師)、王立生(縣稅務局長)餓得偷伙食團的米吃;金濤被批鬥,王立生被抓捕勞改。縣郵政局張繼祥被活活餓死。縣工會主席張仕湘受不了批鬥打擊,捆綁石頭在身上跳水自殺。林建中做投機生意被勞改致死。最慘的是1949年前的大學生、中學教師穀國良勞改回來妻子不認,兄弟不理,生活極度困難,餓死城外破廟裡。
縣團委許安基,一個聰明會說會寫的年輕有為的小夥子,開玩笑學縣委書記鐘盛明講話。有人打小報告,以攻擊黨的領導為由劃為右派。縣工業科副科長徐耀彬聽批判說知識越多越反動,他發氣就寫信給他弟妹叫他們不要讀書,也劃右派,不服批判罪加一等抓去勞改。1979年這些人都改正了,可惜有些人已提前被折磨死了。
我是1979年被改正的,工資只有42元。妻子生點黃豆芽去市場賣,被極左份子羅國友抬走,還說我「頑固不化死不悔改,硬要走資本主義道路」,逢場天強迫我掛起牌子在街上當眾寫反省。在這暗無天日,呼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情況下,只有痛苦地忍受,這叫什麼社會啊!
我大哥胡正棋整風期間沒鳴放,有人揭發他畫了個瓶子,說他守口如瓶,對整風態度不端正;有人說他愛看報紙的副刊版(右派言論多)就是右派立場,再與他的反動歷史(即寶山國民黨區分部書記)掛勾,就把他劃為右派和反革命分子,並抓去勞教。1961年回家時妻子已餓死了,女兒無吃無依靠帶著她弟弟出嫁了。
二哥在1957年整風期間,批評縣委書記傅全明作風不深入也被劃為右派。
回憶自參加工作以來遇上三次生命危機,一是剿匪時差點沒被打死了,二是三年大飢荒差點被餓死了,三是10年文革中差點被折磨死了。現已滿76歲,身體精神受到嚴重的打擊摧殘後創傷難癒,還渴望黨中央給我們解決冤枉時降的工資和精神損失補償費,否則會死不瞑目。
總之說來話長,一言難盡,每當回憶起這些非法的非人道殘酷的摧心裂肝的打擊,是非常痛心疾首的欲哭無淚,因血淚流乾了,真是刻骨銘心啊!
2008年10月28日
「往亊微痕」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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