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旦是宋真宗手下的宰相。作為宰相,大權在握,給人好處容易,公報私仇也輕巧,雖說「宰相肚裡能撐船」,但歷朝歷代真正有雅量的宰相卻並不多見,多是童貫、秦檜之類睚眥必報的奸相,而在這並不多見的宰相中,王旦胸懷寬廣,頗有雅量。
皇宮發生火災,宋真宗對王旦嘆息道:「兩朝積下的財物,如今毀於一旦,真是可惜。」王旦回答說:「財物損失倒不必過慮,該憂慮的是政令不通,賞罰不當。」他上書宋真宗,請求罷免自己,主動承擔火災的責任。在王旦的帶動下,宋真宗也下了個「罪己詔」,承擔了自己的責任。然而,後來卻有人說火災是人為引發的,不是天災,是人禍,這讓宋真宗雷霆震怒。他安排專人調查此案,發現涉案者眾多,按罪當處死的就達百餘人。王旦懇求說:「火災發生後,您下了‘罪己詔’,我們也上書‘待罪’,現在卻要歸咎於人,怎能樹立朝廷的誠信呢?」在王旦的開脫下,所有涉案者全部免於處分。其實,王旦不去替人開脫,案件也牽扯不到他頭上,但他主動替罪犯開脫,卻挽救了百餘活生生的生命,這說明他既有善心,又有雅量。
宋真宗某日作《喜雨詩》一首,頗自得,派人送給中書省和樞密院的大臣們賞閱,王旦發現詩中誤用一字,便對大臣王欽若說:「詩有一誤字,是不是進呈皇上修改一下?」王欽若滿不在乎地說:「無妨。」只是,王欽若當面不在乎,背地裏卻跑去告訴宋真宗表功。王欽若指出了自己的失誤,免去了被人譏笑的可能,而作為宰相的王旦卻不及時提醒,宋真宗很不高興,第二天就責問王旦說:「我的詩誤寫一字,你們都看到了,為何不告訴我?」王旦也不辯解,還連連下拜請罪,其他大臣也下拜,唯獨樞密院事馬知節不下拜,當場向宋真宗匯報了真實情況,使宋真宋轉怒為喜。王旦明知被人背後做了手腳而不表白、不爭辯,無怪乎馬知節讚嘆他有「宰相器量」。
王旦任職中書省,寇准任職樞密院,均是宋真宗的左臂右膀,王旦經常在宋真宗面前講寇准的好話,寇准卻經常在宋真宗面前說王旦的壞話。一天,宋真宗向王旦「告密」說:「卿雖稱其美,彼專談卿惡」(《宋史•王旦傳》),你雖然總說寇准好,寇准卻專門說你壞。王旦聽後,也不生氣,笑著說:「按道理應當這樣啊。我任宰相時間久,處理的政事多,缺失也必然多。寇准對您從不隱瞞,可見他忠誠直率,這也是我最敬重他的地方。」
王旦與寇准同年進士,同窗學友,但兩人性格相差甚遠。王旦沉穩,寇准急躁;王旦大方,寇准小氣;王旦寬容,寇准執拗;王旦老成,寇准率真。脾氣不同、性格相異,這樣兩個人在一起共事,便會生出一些矛盾,王旦卻始終包容。一次,中書省的文件送到樞密院,因為文件不合格式,寇准閱後,便報告了宋真宗,王旦因此受責。不出一個月,樞密院的文件送到中書省,也有不合格式的地方,秘書覺得正好以牙還牙,高興地把它呈給王旦,王旦卻讓秘書把文件送還樞密院,讓寇准修改再送來,寇准無地自容。
還有一件事讓寇准對王旦嘆服。寇準被宋真宗免去樞密使後,想謀「使相」職位(宋初以皇親國戚、留守、節度使等加侍中、中書令、同平章事者皆稱「使相」),便當面請王旦幫忙。王旦一聽,十分驚訝地說:「將相之任,豈可求耶!吾不受私請」(《宋史•王旦傳》),當面回絕了,令寇准非常失望。但在隨後的職務安排中,寇准卻意外的被任命為武勝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即他夢寐以求的「使相」,他又驚又喜。在例行談話時,他對宋真宗無限感激地說:「倘不是您深知我,我怎麼能得到這麼好的職位呢?」宋真宗告訴寇准,這一職位是王旦推薦的。寇准大感意外,自愧不如,從此對王旦佩服得五體投地。
王旦在宋真宗身邊任相長達十餘年,在「伴君如伴虎」的人治時代,能夠掌權如此之久,他的雅量的確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他不但被宋真宗視為肱股大臣,信任有加,而且被後世評價為「平世之良相」,留名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