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新記者:您為什麼覺得大幅減稅是現在非常重要的一項政策呢?
謝國忠:
中國就是投資過多,產能過剩,資本回報率非常低,威脅銀行體系的資產的質量,這樣一系列的惡性循環,要打破的話,就必須要在貨幣、在收入上、分配上要做調整。第一步該做的就是減稅,然後減稅的話,對中國經濟來說,我覺得是惟一的能夠撐住經濟的。減稅減一萬億,通過降低個人所得稅、降低消費稅,來刺激家庭的、提高家庭的消費能力。
財新記者:因為我們看到財政部這一兩年它的常用的一個提法是結構性減稅,然後而且它也出了一些零零散散的一些,比如對中小企業的企業所得稅的減免、這種政策,你覺得它的這種措施會起到什麼樣的作用呢?
謝國忠:
中國現在經濟政策方面,它是想通過一些姿態來提高大家的信心。我覺得這種做法的話可能起效果是非常有限的。現在中國做企業的對經濟的話是非常悲觀的,如果你做的一些措施是形式為主的話,反而效果是倒過來的。減稅的話一定要有量化,你減多少,對吧?我提出來的話,中國作為去年47萬億這樣一個的經濟規模,減一萬億的話才有可能起到一定的效果,你光是談這個也減稅那個也減稅,談了很多地方減稅,最後加起來只有一點點錢。
在謝國忠看來,減稅不僅能夠幫助中國經濟企穩回暖,而且還能提高企業的效率。他建議一萬億的減稅目標可以通過增值稅、消費稅各降低於20%的方式來實現。增值稅是指商品在流通過程中價值發生了變化,對增加的部分徵收的一點流轉稅。而消費稅則是在增值稅普遍徵收之後對少數商品再徵收的一個稅種。
財新記者:那就是您為什麼又提出增值稅和消費稅的稅率可以降低20%,這個是出於什麼考慮?
謝國忠:
我覺得中國的增值稅相對是高的,有的國家比中國高,但是不是很多。已經其他方面的稅收都那麼高了,你增值稅再那麼高。我覺得對企業的壓力是比較大的,其實增值稅就是一個消費稅,在中國就是一個消費稅。消費稅的話它是一個從收入分配當中來說是不利,因為它是不管你收入高還是低的,大家交的比例是一樣,對社會公平也是不利的,所以這個是增值稅的話不宜太高。在中國,中國政府在經濟當中佔的比例現在是過高。長遠來說,政府花錢是要封頂,在經濟當中佔比例是要有一個限額、限度的,到底是多少。在這個限制了以後的話,其他稅收的徵稅率都應該相應地下降。
財新記者:就是現在稅收負擔比較重,是不是也是導致現在有一些企業,大家會感覺從宏觀上看經濟數據似乎還可以,但是從微觀上看,企業又感覺非常困難,就像現在稅負比較高,是不是也是造成企業感覺經營比較困難的一個原因呢?
謝國忠:
這個是很重要的原因。現在稅收的話,我看到有些地方都要預付,是吧?
財新記者:對,過頭稅。
謝國忠:
對,你說企業的話,錢從哪裡來?最後大家都是玩銀行的錢。其實中國的企業的資本回報率是非常低的。反正就是你領導要我交稅,你給我安排銀行,給我貸款,到以後的話大家都綁在一起是吧。結果就是這樣的話,這條路走下去是走不通,問題是越變越大,只不過你表面的數字好看而已。
和中小企業一樣,中國老百姓的稅痛感也很強,過著「低收入、高賦稅」的生活:以一個年收入10萬元的城市普通白領為例,他扣除所得稅、各種保險繳費等之後的實際工資為7萬元。此外,商品和服務中的眾多稅收,最終直接或間接轉嫁給了消費者,諸如增值稅、消費稅、營業稅、車船稅、教育費附加、城建稅、房產稅、菸草稅等等。在中國究竟要交多少稅,大概沒有人能算得清楚,於是「中產萬稅」成了中國人自我解嘲的最好稱謂。那麼如何減稅,才是降低百姓稅負的良方呢?
財新記者:對微觀效益比較有用的還是個人所得稅、消費稅?
謝國忠:
個人所得稅的話,中國的個人所得稅,它征上來的話是非常少的,佔整個的財政收入就6%左右。但是稅收率非常高,是45%。所以,一般真正有錢的人是不交這個稅的,因為他可以通過企業去花錢,企業的所得稅是25%,所以他實際承擔的稅是25% 。而45%的話,主要是針對白領,中國中產階級剛剛起來,如果是這樣高的稅收的話,對中產階級的增長的話是不利的,所以從這個政策來說的話,是對宏觀、微觀、社會公平都不利的。所以我覺得應該把它減到和那個公司所得稅一樣。
財新記者:您指的是五險一金這些嗎?
謝國忠:
對啊,是非常高的,像美國的話,它在經濟不好的時候,它社保的話,都是個人這邊的支出從6%下降到4%吧,4%都不到吧,這個是對家庭的話帶來很大的一個暫時的緩解。我覺得中國也可以考慮,社保之類的,給它兩年三年,給它一定幅度的下降。
財新記者:那你覺得,現在的國家財政實力,它是能夠承擔比如你提出的1萬億的減稅負擔嗎?
謝國忠:
從政府的平衡上來說的話,剛開始的時候可以通過發債來補這個漏洞。中央政府發一定債來補這個漏洞,但是這個財政赤字通過幾年的話,財政收入的增加來消化,這樣就是幾年裡邊的話,財政支出不要增加,然後讓家庭這邊的收入的話,增加得比經濟快。通過這麼幾年的調整的話,經濟的效益就會達到比較好的平衡,效益會有所上升。
財新記者:那其實根本上就是需要整個稅收體系有一個大的調整,因為我覺得您提出的包括個人所得稅、消費稅、增值稅率的調整,這些都是涉及到,感覺是比較大的動作。
謝國忠:
對,政府改革倒是可以從兩個角度來看,一個就是你就是把錢限死,對吧?稅收的話只能收那麼多。另外一點就是說,你要搞精簡,就是政府一定要萎縮,官員的話數值要限死,過去90年代的時候搞過這個,但是最終效果有限。現在就是說,一定要,你這個政府裡面到底有多少處長,有多少局長,都一定要限死,是吧。
主持人:
一直以來,中國各政府部門申請的預算資金過多,這就形成了大量的「小金庫」,這就為不當使用政府資金打開了一道偏門。今年以來,政府出臺了一些具體的廉政建設舉措,比如公務接待不可以喝茅台等等。
但是您想,監管那麼多公務員的一日三餐談何容易呢?為什麼不聽聽專家學者的意見,比方說減稅,立即減稅一萬億元,這樣既能為穩增長出力,又能減少腐敗和浪費。只有切切實實地減了稅,這政府花錢的時候才會勒緊褲腰帶,而百姓的腰包才可以真正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