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州是中國私營企業最發達的地區，也是中國地下民間資本市場最活躍的地區。今年以來，溫州發生很多私營企業主負債潛逃的事件，引發當地高利貸的民間融資系統的危機。溫州市公安局近日推出打擊高利貸的十大措施，其中包括：嚴厲打擊非法集資，對可能跑路的企業主實行監控，嚴厲處理製造謠言、散佈恐慌的人。顯示出溫州地下融資問題之嚴重。就此，本臺記者石山邀請美國南卡羅來納州管理學教授謝田和旅美中國學者程曉農，討論溫州民間借貸危機的成因，及其對中國經濟的影響等問題。
記者：「溫州的民間資本市場現在出現了很多危機，可能影響到中小企業的運作，甚至影響到中國的金融安全。中國政府也出了一些措施要整治非法的民間借貸市場。溫州公安局出了十項措施要穩定當地的金融情況。先問一下程先生，您覺得溫州這個事是一個很嚴重的事嗎？已經影響到中國的經濟和金融嗎？」
程曉農：「應該講溫州的事情還不至於影響到全國的金融，但是溫州是一個風向標，因為溫州地區是中國私營經濟最活躍的地帶。當地的中小企業本來在製造業方面是很活躍的，可是在過去幾年當中，溫州的中小企業開始走上了歪路。先是大批的企業把資金抽出來去炒房地產。在房地產泡沫已經破滅的情況下很多企業又轉入高利貸。雖然放高利貸的人和借高利貸的人理由都是說為了維持企業。但是我通過一些案例可以看到很多人之所以需要高利貸，其實是因為他們在房地產投機上面資金被套牢，造成了民間的地下金融氾濫，甚至威脅到了銀行資金。它這個風向標有兩層含義，第一個就是中小企業在目前的經濟環境下生存極為艱難；第二個含義就是很多企業都已經預見到溫州的經濟前景或者說中國的經濟前景不好，所以很多人要開始開溜了。這樣就不光是導致社會的混亂，而且會導致溫州地區包括浙江全省的金融系統會出現嚴重的危機。」
記者：「《溫州日報》發表的一個數據說溫州的民間資本市場規模大概有六千億人民幣，問一下謝教授，在中國民間集資基本上屬於一個不太合法的狀態，為什麼溫州會形成這麼大的一個民間資本市場？」
謝田：「你說得不太合法。我就覺得這很有意思，因為政府還沒有明確地說利息多少是高利貸，是違法的，利息多少是可以接受的？這個事情本身就沒有從法律上明確界定。這些中小型企業第一是融資困難。沒辦法從國有銀行拿到貸款。國有銀行的貸款給了大企業或者有裙帶關係的企業。而這些中小企業、民間企業、私營企業它得不到貸款，一旦出現資金週轉困難的話，它必然請求從其他地方，民間去尋找資金，而這個需求足夠高的時候就會造成這個東西上漲。據另外一個外地銀行的統計，中國跟民間信貸有關的企業債務是一萬億元人民幣。所以這個確實可能會構成一個非常潛在的危機。」
記者：「溫州8月份是民間借貸的綜合利率首次超過25%。到了9月份到了25.44%。程先生你覺得這個利率比所謂國有銀行的利率高這麼多，它說明什麼問題呢？」
程曉農：「就是剛才謝先生談到的，民間資金的極度需求導致了它不惜代價去借高利貸來維持短期週轉。」
記者：「就是要維持它的資金鏈不斷？」
程曉農：「對，但是這裡面還同樣有欺詐活動。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金融統計數據7、8月份以後，中國流動中的現金，金融術語叫M0的絕對數從5萬多億降到了4萬多億。這個情況是極其不正常的。就說在通貨膨脹的情況下，本來老百姓需要更多的現金去買同樣的商品。但是居然流通中貨幣減少了大概15%左右。這種情況的出現可能有一個解釋的說法那就是正在出現大規模的資金外逃。我想溫州現在這個情況已經表明很多‘跑路’的老闆其實已經是涉嫌金融欺詐了。就是他從銀行貸款、從私人借錢，非常高的利率借，借了以後他壓根兒就沒打算還。把錢捲走以後轉移到國外去了。」
記者：「中國民間的這種金融活動一直都有。也有很多學者呼籲把它合法化或者是納入到一個正常的軌道上。為什麼中國政府一直遲遲不做這個事情，導致現在有一些尾大不掉，管也管不了。」
謝田：「這個實際上就是我們現在講的地下銀行。地下銀行實際上比方說是換匯的公司或者什麼典當行，很多形式的各種各樣的形式都參與進來了。實際上這個地下錢莊已經至少存在20多年了。中國一直有，為什麼不管呢？我覺得最關鍵是中國政府對金融的控制不敢放鬆，不敢真正讓民間的銀行做大或者是壯大發展。它這個跟不許外資銀行進入中國是一樣的，都是害怕民間有它不能控制的金融力量出現。因為很多地下銀行借貸都是私人之間進行的。更大的問題也是為什麼引起中共高層的關注的問題？是因為很可能有國有銀行的資金大規模的捲入。它把錢拿出來，它看到這有這麼高的利潤，它會把錢拿出來投入進去。或者有人比如從國有銀行低息拿到貸款以後到高利貸市場再去高息放貸。如果這個規模非常非常大的話，那中國政府現在它既不敢馬上截斷銀根，讓它破掉。它害怕影響太大。又不敢繼續注入錢，維持它不倒。所以現在它實際上處於一個進退兩難的程度。」
記者：「溫州是中國私營企業最發達的地方，也是企業做得比較成功的地方。溫州企業前面這20年肯定是賺了不少錢，所以我們聽到很多消息說溫州的財團炒房、炒煤礦、炒土地甚至炒珠寶、炒文物等等。程曉農先生，您覺得轉到錢以後為什麼不繼續擴大做企業而是要去做這種投機生意？」
程曉農：「大環境是一個主要因素，在中國製造業都是存在這樣一個現象就是全面投機，因為中國的企業很少是踏踏實實，腳踏實地在那兒從事研發，然後通過產品升級擴大和穩定市場。他們走的都是短平快。」
記者：「他本身升級換代的能力是非常低的是嗎？」
程曉農：「不光是這樣，而且是企業經營者就不願意在這方面投資和動腦筋。在再加上中國的知識產權保護是極為薄弱。政府對此基本上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在這種情況下，這個制度環境也導致企業願意投機，並不只是溫州的中小企業這麼做。」
記者：「未來您怎麼預測溫州民間借貸市場的危機？會是一個怎麼樣的走向，會控制住還是會波及到全國？」
程曉農：「我覺得實際上溫州當地在溫家寶監督下可能會採取一些所謂的監督措施。像這次溫州市公安局公布的幾條。但是這些措施可能只是短期內暫時穩定一下局面，讓所有問題從水面上轉到水面下去。中國其實已經有其他的一些省份和地區，像蒙古的鄂爾多斯、江蘇的蘇北已經出現了鏈條斷裂，而且這種現象已經爆發了。」
記者：「不光是溫州一個地方的問題？」
程曉農：「不光是溫州一個地方的問題。現在問題就是恐慌到底什麼時候發作到頂點？我們誰也不知道。」
謝田：「我倒覺得會到年底的時候集中爆發。造成真正的對金融體制的一個摧毀性打擊的時刻。所以未來兩三個月是非常非常關鍵的。」
以上是自由亞洲電臺記者邀請美國南卡羅來納州管理學教授謝田和旅美中國學者程曉農，討論中國溫州地下民間借貸危機的原因，及其對中國經濟的影響等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