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我回老家過年,快過年的幾天,父親病倒了,每天輸液從早到晚,先鋒黴素用麻袋往家裡裝,可就是不起作用,大年三十住進了縣邊上的一個大型國企醫院,醫生的會診結果說是傷寒,和我母親鑑定的結果一樣,藥還是那個藥,但父親到了醫院情況就明顯穩定了,體溫迅速的降下來了,事後估計我父親是不信任母親,相信大醫院,所謂三分病七分精神,要不說人要堅強開朗,不要有點事就恐懼,沒病死先嚇死了。父親病情穩定了,但是還要在醫院觀察,家裡總得有人在,有親戚朋友拜年要支應,母親就讓我回家了。
我剛到家沒一會,就有一對老夫妻來拜年,一問才知道原來是父親的小學同學,我父親在我剛回來時正好談論過他們,他們的兒子剛死不久,只剩下一個女兒已經嫁人,老兩口以做皮鞋為生,老年喪子確是人生的一大悲劇。
我們聊著天,從我父親的病談到他們兒子的死,我這才知道他兒子死於——該怎麼說呢,按他們的話講就是死於童女附體,他們那兒子一個月前就不正常了,總說有人害他,自己活不了幾天了,到處找人看也看不好,最後就死在家裡了,可也不是被人謀殺的。
孩子死後,老兩口傷心難過的不得了,就回老家來休養心情,他姑姑來探望他們,聽了這事就說,哎呀,你為啥不早說呢,我就會驅邪啊。他們不信:我怎麼不知道你懂這個?姑姑說她是前幾年跟人學的,如果她早知道這事,孩子就不會死了。然後就講了她在本村驅邪的一個故事:
話說村裡有一戶人家,那家裡的女人有一天突然不正常了,講話都是男人的聲音,家裡的人都不認識,誰要是敢拉她,她就大喊大叫,去醫院看也沒用,大家說這八成是中邪了,得找秀醫看(這裡稱呼神漢巫婆為秀醫)。我們那兒每幾個村子就有一個,現在的人們還是最信醫院的,到醫院看不好了沒有辦法了才找這些人看。正說著到哪去請人好呢,正在犯愁時,這位姑姑正好回娘家,得知此事後就上門說我能看,大家討論後就決定讓她試試,反正也沒招。姑姑強調說,不管我幹什麼你們都只須看,一句話也不能說,不然出了問題我不管,大家都一致同意。姑姑拿了一卷紅頭繩、兩把五穀(具體哪五穀我沒問)和一些道具,就走進了這家的門。
進了門,那個女人一見她就要奪門而逃,姑姑把手中的五穀一揚,這女子就害怕的往後退,然後姑姑用紅繩把門口一攔,說也奇怪,這女子也不敢往門口跑了,退回到炕上坐著,姑姑也上炕一坐,盯著女人不說話,那女子的家人和娘家人都圍著坐在炕下,等到12點時(忘了問是中午還是半夜了,事後分析應該是半夜時分),突然外面有人喊女人的名字,這個女人本能的答應著,就在這一瞬間,姑姑就往那女子的屁股上一拍,這女子一聲驚叫,一下就跳起來,坐到牆上放被子的隔板上(我們那裡都是在牆上打個隔板,放被子,大約到胸口的位置)。
姑姑說:「你下來!」那女子說:「我不下來。」
姑姑也不客氣,上前就捏住那女子的脈門,也就是手腕根部的地方,把她拽了下來,喝道:「你是誰?為什麼害她,現在說出來還能饒你,不然使出手段來讓你萬劫不復。」那女子不吭聲,連問幾聲不回答,姑姑舉起五穀就往女子身上抽,抽的她哇哇大叫,炕下的親人心疼的哭了,可因為姑姑有言在先,就是不敢說話。
女人受不住了就說:「別打了,我說。」可是一停下就又耍賴不講了,如此反覆幾次,後來它實在忍不住了,就講出了它的來歷。她說它是本村的某某,因為死的很慘,不甘心,所以就出來害人。(我過去一直想不明白,現在明白一些,是不是因為這五穀傳說是神所傳,帶有一些神的力量在裡面,可以震懾某些不正的靈魂,可紅頭繩又有什麼作用呢,就不清楚了,很可能有咒術的力量)姑姑問:你都害過誰?女人說:本村的某某家女孩等等好幾個,一問家屬,可不是,是有這個男的,死了二十多年了,這幾個女人都是這幾十年陸續死的,死的都很不正常。
姑姑又問,你的窩在哪裡,帶我們去,說罷就用紅頭繩把女人的脈門綁住,讓她帶路。一出大門,門口全是人,全村人都知道了這個事情,在外面排隊圍觀,一看人出來了,自動分成兩列,女人就往前走,走了一陣子,突然掙脫紅繩,拚命往前跑,家裡人大驚,姑姑說不用擔心,我知道她去哪裡了,就一直緊跟到一個廟跟前,忘記了是誰的廟了,這女人進了廟,衝著裡面的一個童男木偶像就撲上去抱住,然後女人就一下昏倒在地上了,大家跟到木偶前,姑姑拿出一個一尺長的大釘子,就釘在童男木偶身上,說這樣就把它鎮住了。經過家人一陣子的搖晃呼喊,那女人醒過來了,看了看周圍,站起來拍了拍土說:這裡是哪?你們都圍著我幹什麼?回家吧!這裡怪髒的。大家一看大喜:好了!
這真是:
善惡到頭終有報,做人做鬼休害人;
荒唐事中有明理,理明人賢脫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