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們弄到一些音樂會的門票,邀請我到布魯塞爾經常演奏名曲的地方觀賞,並且說演奏家是傅聰。傅聰者,名人也。但是任中國文化界曾經如雷貫耳的傅雷,更是歷久不衰的巴爾扎克中文版小說和傅雷家書的作者,傅聰是傅雷的兒子,因而聞名華人界。當然,傅聰在鋼琴技藝的成就,也是愛好肖邦音樂演奏的人們都知曉的。所以一經推薦,我就立即允諾一定去。與其說是聽鋼琴演奏,不如說是看傅聰的表演,因為他的經歷也實在充滿了傳奇色彩。這場傅聰音樂會,大約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事情。這場音樂會應當持續大約一個半小時,音樂演奏廳座無虛席。但是現在居然想不起當時傅聰究竟彈奏了哪些曲目。我當然也找不到節目單了,只能推測和猜想當演奏了肖邦和莫扎特等歐洲作曲家的作品。剩下的只有糾纏在腦際的各種片斷,還有是從書中閱讀得來的關於傅雷傅聰一家人的故事遭遇。
樓適夷:傅雷的性格單純可愛 童年的傅聰相當調皮
例如在傅雷的朋友樓適夷在回憶當中,述說傅聰和弟弟躲藏在門外偷聽父母和樓適夷在客廳的談話,大約有時忍俊不禁笑出來,弄出響聲,傅雷感覺他們在門外,就過來捉拿,門外的二個兒子撒腿就跑。但是傅雷不肯罷休,再次躡手躡腳突然打開門,將兒子傅聰捉住。當時真的是耳提面命,嚴厲痛斥。小小的惡作劇成為父子之間的衝突。在樓適夷看來,說是傅雷固執的性格單純可愛可笑的一面,他和孩子一樣執著,而童年的傅聰是相當調皮的。傅聰的名字當然是父母起的,聽起來和音樂有關。作為父親的傅雷,摯愛而深諳法國文學,包括羅曼羅蘭的克里斯多夫。傅雷對巴爾扎克人間喜劇的譯述更是無與倫比。但他對傅聰的教育也很獨特,不讓兒子上學,而是在家裡教他。傅雷一絲不苟,應當是相當嚴厲的,傅聰的母親卻是相當慈愛的,難為她在兒子和他的丈夫之間調解週旋。傅聰長的像他的母親,並且即使成年之後,依然個頭兒不高,大眼睛也像他的媽媽。傅聰後來突然出走不歸,是有著太多家庭背景和社會因素的,可以說是自然而然的了。
傅聰參加鋼琴國際大賽獲獎 之後在波蘭結婚生子
傅聰是去波蘭參加肖邦鋼琴國際大賽的,並且拿了相當高的名次,這在當時中國人當中並不多見。傅聰在那之後沒有回國,而是留在波蘭和海外,引起國內一片嘩然。對現代的海外留學生來說,是不是留在海外,或者回國效勞,都是個人的選擇,所謂來去自由也順理成章。但是在五十年代這就成為一起嚴重的政治事件,傅聰個人的意願留在波蘭的鋼琴世界和後來的西方國家乃真心之嚮往,完全不會考慮其它後果。
問題是這就成了傅雷一家的沈重包袱和各種各樣的問題來由。當然還包括沉默而不常發表政治見解的傅雷在發表文章之後而被打成右派的不幸。
現在能夠看到傅家父子當時情形的,是一本傅雷家書,裡面滲透著舔犢之情,那是傅雷對兒子的諄諄教導,包括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和文化藝術的深入淺出的勸教,實在用心良苦。
傅聰在波蘭和波蘭女友結婚並且生了孩子。
英國公司為傅聰製作的鋼琴演奏唱片暢銷全球
後來,他又去了英國,從此長期居住在英國,那裡成為他生活的原點,不管他飛往世界任何一個地方演出,都要飛回英國。英國的著名出版公司為他製作的二張套的鋼琴演奏唱片,暢銷全球,對當時華人音樂家來說,是絕無僅有的殊榮。他演奏的莫扎特和肖邦,成為優秀典範而受專業人士的稱讚,但是在以往的歲月,中國文化界談到傅雷傅聰父子,圈兒內的人當然是知道的,國人罕有聽到廣播中有傅聰的演奏,國內和政治沾邊兒就成為禁忌。但是傅雷翻譯的巴爾扎克一直在流傳,並且後來又一版再版的印刷,成為不可逾越的翻譯典範,因為的的確確翻譯的好。不幸的是,傅雷和他的夫人在文革中慘遭瘋狂的精神迫害,雙雙悲憤離世。
在人世中這翻際遇當中,一個鋼琴家的演奏技能即使再嫻熟,陌生的世界即使再自由,又有多少快樂呢?所有的藝術家都微笑著面對謝幕時的雷動掌聲,還有獻上的鮮花。但是傅聰的表情裡有抹別樣的另外一種影子。
我去聽傅聰的演奏,其實是來看傅聰這個人,所有被閱讀過的關於署名傅雷的著述文章,所有印有關於傅聰名字的報刊文章,都在大腦的記憶中沉澱積存,這是一種複雜的社會文化現象,一個人會關注另外一個人或一群人的生活,不管事實上有多麼不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