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揭曉了,由秘魯作家略薩獲得。許多中國人的諾貝爾情緒又該被調動起來了,或者是酸葡萄心理,或者是陰謀論調,或者乾脆是由極度自卑轉向極度自負……但無論哪種心理,看看中國當下的文學界現實,我個人的一個感慨只能是:活該如此。
我對略薩知之甚少,書架上倒是站著他的一本《潘達雷昂上尉與勞軍女郎》,好久前偶然購得,但是卻沒認真看過。但是關於這本書的一個符號我倒是記得: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在秘魯國內,這本書都是被列為禁書的。近期一段被安在鮑勃·迪倫頭上的話非常流行——我實在沒找到證據證明這句話是鮑勃·迪倫說的——被禁止永遠是一種沒有授勛儀式的榮譽。現在,對於略薩,他即將迎來他的授勛儀式。
其實我一直認為,在我們國家,這個被許多人認為充滿著魔幻色彩的國度,有眾多可以被書寫的題材,甚至,你只要使用白描手法,就可以寫出一部不錯的作品。這些題材中,包含了數量如此巨大的普通民眾遭受到的權力壓迫,包含了無數慘烈的反抗故事,包含著那麼多人對自由、對尊嚴、對權利的追求和對死亡、對暴政的無所畏懼。這些故事、這些精神,不但符合諾貝爾文學獎所提倡的「對人類的深刻同情」與「廣泛的博愛主義」,更是人類文明前進至今的核心主題。
比如今天在微博上被人們關注的北海白虎頭村的暴力拆遷,近期類似的事情不斷上演,人們的抗爭愈加激烈。這當中人們對土地的維護、政府官員人性的泯滅,都應該引起那些稱之為作家的人們的關注。這並非只涉及到經濟發展問題,更涉及到這個國家、這個民族對待生命、對待法律、對待權力的態度等等。
但是,身處這個國度的作家們,雖滿眼所見這樣的故事、滿耳所聞都是這樣的吶喊,但卻最終對此不聞不問,把腦袋扭向了另外一邊。他們把滿紙的荒唐改寫成了熱情洋溢的頌歌,把滿目的辛酸淚寫成了下跪後的山呼萬歲。對他們而言,被禁止,已經成為了不可能出現的情況。
這個假期,我把韓寒的《1988: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看完了。我知道對許多領著政府工資的中國作家而言,他們是看不上韓寒的文字的。可是,在韓寒的文字中,你卻能找到那些作協蛀蟲們文字中所找不到的東西——對這個現實的不滿,對這個荒唐世界的諷刺,對這個社會的調侃。在國內大部分作家患上集體失語失明之後,韓寒依然把這個社會的現實放進他的文字裡去。雖然只是現實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萬分之一,但是你能看出他的努力。
中國當下的現實,正在部分的走向魯迅所說的反面。他曾說我們正處於一個坐穩了奴隸和要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但是現在對許多人而言,他們所面對的卻是坐穩了奴隸主和做奴隸主而不得的境地。那些坐穩了奴隸主位置的作家們,樂得享受自己所在的名利場,哪管身後人類的血淚掙扎;而想做奴隸主而不得的作家們,為了能夠擠進那個名利場,已經提前培養自己的這種眼失明耳失聰的技能了,甚至他們會走的更遠、失明失聰的更徹底……
在這樣的現實裡,還會有人會因為諾貝爾文學獎屢屢與中國無緣而羞愧嗎?大多數失明失聰者,已經失去了羞愧的感覺;小部分如韓寒這樣繼續選擇與風車決鬥的人,他們一直在努力,不為獲獎,只為了人類雖普世的價值,他們當然無愧。
明天另一個諾貝爾的重要獎項就要公布了,我決定為此絕食一日。無論他能否獲獎,我只是希望能通過這個行動,表達一下對他、對他們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