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獻之書法藝術
據《世說新語·品藻第九》,酷愛書法而又當上了東晉權臣太傅的桓玄頗有目空一切之意,便於朝會之上問王楨之道:「我比你七叔獻之如何?」群臣當然瞭解桓玄權勢熏天、飛揚跋扈的氣焰,便都為王楨之緊張得屏住了呼吸。誰知王楨之不慌不忙地回答說,亡叔是「一時之標」,而您是「千載之英」,頓時緊張的氣氛化為一片笑聲。
在朝會上桓玄要王楨之把他和王獻之作一對比,無非就是想要一個滿足虛榮心的恭維而已。這對於一個控制了話語權的統治者來說確實易如反掌,隨心所欲。但是,王楨之的回答卻意味深長。他用「一時之標」和「千載之英」巧妙地堵住了桓玄的嘴巴,讓他吃不了而不得不兜著走,並引得千載之後的人們深深地思考。
不言而喻,桓玄是期望得到高於王獻之的評價的。但是,不知道他的這種想法,是基於自己的書法造詣呢,還是基於自己至高無上的權力?我們知道,王獻之的書法在東晉時期,可是獨樹一幟的,甚至在許多人看來,是和其父王羲之難分伯仲的。至於桓玄的書法,很可能也是不同尋常的,也許會和王獻之「楂梨橘柚,各有其美」,但也會有另一種可能,即距王獻之很遠,不可與之同日而語。至於到底怎麼樣,我們後人已不很明白,因為桓玄沒有書法作品流傳下來,這樣唯有桓玄大人心裏一清二楚。老子說,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如果桓玄是基於自己在書法藝術上已經登峰造極,爐火純青,那自然是洛陽紙貴,還用著問王楨之嗎?更何況還有權力保駕護航,製造輿論,故而取代「二王」成為書聖則是順理成章的事。可歷史的現實是,王獻之確實成了「千載之英」,而桓玄則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裡!這就讓人不得不懷疑,桓玄的企圖,並不是基於自己的書法水平,而是基於自己至高無上的權力!原來桓玄是要用自己的權力綁架輿論,樹立自己的名望!作為當權者,從權力出發看待問題、解決問題,不能說不可以,但對於像思想認識、藝術評價這一類的「軟問題」,權力的作用恐怕就得打個問號。俗話說,抽刀斷水水更流。權力遇到思想認識問題,猶如鋼刀遇上了水,只能徒喚奈何。但是一些權力的迷信者不這樣看,他們認為權力照樣能制服思想和輿論,按他們的意志表態。不是嗎?你看王楨之的回答有多乖,老老實實承認桓玄是「千載之英」。但是,請不要忘了,權力雖然有著強大的壓倒性的支配力量,但畢竟也有著它的軟肋,即時效性強。只要權力一旦脫離了支撐權力的那段時間,由權力架構的一切便會轟然倒塌。因此,權力再大的人,只要實際水平達不到,無論他在權力上如何挖空心思,弄到最後也不過還是「一時之標」,斷不會成為「千載之英」。
桓玄作為一個篡朝謀位、死於非命的姦佞,早已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儘管我相信他的書法達到了一定的水平,但千年之後哪裡還能找到一點蹤影呢?再看看王獻之的作品,被後世視為國寶,臨摹者成千上萬,看來,到底誰是「一時之標」,誰是 「千載之英」,那可真不是靠權力能夠運作成功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