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與官員的角色轉換,這些年也見得不算少了。但顯然並不是所有的轉換都如預想般成功,甚至現在看來,很多角色的對接都不可避免地出了些問題。段先念,這位曾經的房地產商、現在的西安市副市長,日前在接受媒體專訪時就明確表示自己是在「為政府掙錢為共產黨打工」。
從2002年開始,有著商人背景的段先念進入政壇,用6年時間將西安市曲江新區運作成了聞名全國的「曲江模式」。儘管這一模式的發展過程一直伴隨著社會輿論的廣泛爭議,但這並不妨礙上級對其的肯定:它被寄予厚望,否定它便成了「否定西安市這幾年來的發展路子」。作為它的主要創造者,段先念更是升任西安市副市長,西安已將大明宮、法門寺、漢長安城和臨潼等歷史文物遺址區悉數交給他來運作。而其對西安古城牆120億元的「豪華裝修」更是引來了大範圍的質疑:「以傷害一個千年古遺蹟及周邊環境為代價,去滿足一個在別的地方都可以達到的商業衝動」。
一個城市究竟該朝著什麼方向發展,從現在的情況看,起決定作用的往往是個別主政官員的私人判斷:領導熱衷於植樹,城市就奔著「園林化」去;領導喜歡石頭,整個城市就可以弄得到處碑林石刻。既然攤上一個「地產(副)市長」,那麼做什麼都像在做房地產也便不足為怪了。問題在於,有多少民生訴求被「地產市長」的這些大刀闊斧忽略掉了?又有多少政府的公共職責任憑官員個人的「豪邁」拋到了腦後?而這一切,都包裹在了「為政府掙錢」的說辭背後。
「為政府掙錢」?這樣的表態顯然太過直白,太不符合說話者當下的社會身份。政府是什麼?按照現代政治學原理的一般理解,政府在本質上應該是每個公民讓渡出一部分自己的權利而形成的,服務於公共利益,進行社會公共管理的公益機構。不僅「做官即不許發財」,而且政府也天然不應該有掙錢盈利的任何動機和行為。將自身職責定位成「為政府掙錢」的公職人員,本身就不可能是稱職的。
能夠看得出,在段先念那裡,商人與官員的身份其實依舊在天人交戰、左右互搏:表白心跡時可以放話「為政府掙錢」,但真的要說到掙錢卻又王顧左右而言他,「我們根本不追求盈利」。到現在,曲江儼然成為西安名副其實的富人區,炒房者蜂擁而至,而空置房卻是十之八九。作為「曲江模式」的創造者,段先念倒是毫不避諱「富人區」的說法:「這裡就是富人區,怎麼了?」是啊,怎麼了?這樣的反問確實霸氣,但問題在於發問的主體不是商人,而是官員。
商人可以在商言商,但官員卻不能眼睛只盯著富人看。在不諱言「富人區」的同時,作為社會公共服務的提供者,政府及其官員是否應該花更多的精力去思考和關照一下「不那麼富的人」的生活起居?以近來在各地頻現的「貧富混居」嘗試來說,基本的住房以及相關公共服務的提供,原本就應當是政府必須考慮的問題。不是簡單地將貧富摻雜在一起就可以輕易實現和諧,當然更不是避而不談就妄想消滅了問題本身。眼光應當關照更大多數的人,他們是否「居者有其屋」,他們是否與富人一樣能夠足夠公平地享受社會資源和公共服務……這一切,當然不是房地產商的職責,但確是政府不能迴避的天然使命。政府責任需要制度性的內化,而具體到個人身上便是政府官員的職責和價值觀———他們的所思所想、其言其行。
看似荒誕不羈的「為政府掙錢」,絕不僅僅是個別官員的偶發性角色錯位,已然成為很多地方主政者的普遍心態。「為民服務」職能讓位於「為政府掙錢」,越來越不諱談「富人區」,但卻鮮有時間和精力潛下身段研究和琢磨,究竟怎樣才能真正彌合愈演愈烈的貧富分化裂痕。比如,各地政府熱衷於土地財政和樓市G DP,卻未能很好地盡到提供保障房的責任,未能解決令大多數民眾不堪重負的住房問題。尤其值得我們深思的是,為什麼總是這樣的官員、這樣的言論,屢屢出現在公眾輿論面前,傲慢地蹺著他的二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