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完稿於6月13日。此後通過兩天時間找了另外幾位安岳朋友電話求證,都肯定本文反映問題基本屬實。6月15日記)。
因為某種原因,我長期關注著四川安岳的社會動態。這個偏僻閉塞的農業大縣,沒有像樣的工業,經濟十分落後,有154.5萬人口。工資水平僅有成渝兩市的30--40%,物價卻貴得驚人,肉菜、禽蛋、魚類價格常高出兩市10--30%。不少百姓怨聲載道,卻又說不出其中原因,只好以「太離譜了」一言以蔽之。倒是一位朋友——安岳一位老資格政府官員的描述,讓我揭開了其中「奧秘」:這裡做生意的「攤子」太少太小,然而貪官又太多,其狠毒、黑心程度絲毫不亞於大都市貪官,雁過拔毛之後,老闆、業主們付出了比大都市同類更多得多的代價,不得已把這樣的代價轉嫁給消費者,最終體現在物價上,自然而然就讓百姓買了單。農民自不待說;就連城鎮人口中,不少企事業退休和在職人員的國家規定增發工資被嚴重拖欠,還因為酷重的物價壓力,也不得不千方百計勒緊了褲袋;另有不少人因子女就學或病魔纏身、或買房置業,不得不借債度日,寅吃卯糧,欠下了沈重債務。
這位官員朋友早就告訴我,不少安岳人深感黑暗透頂,其很多黑暗內幕一直被嚴密地捂著蓋著,致使安岳至今仍然「名落孫山」。不過安岳的一連串大案,很可能在最近被一一曝光,這個一直以來「春風不度」的川東大縣,就很有可能「一鳴驚人」而「名滿天下」了。
近幾天接到幾封這位朋友的電子郵件。幾天前他說縣委書記鐘毅,最近因貪腐問題被中央和省(朋友未告知什麼部門)雙規調查,迫不得已「吐出」了3億元贓款。昨夜他又來郵件說:縣長王宏斌也「吐出」了2.2億元;因此而一併被抓的有縣委、縣府、人大、政協要員共11人;已經退了贓的鐘毅,幾天前就已回到縣委主持工作。還說這次之所以能揪出這樣的「大烏棒」(朋友註釋:「烏棒」為四川方言,就是「烏魚」;「烏」即是黑,常用作代指狠毒、黑心的貪官;「大烏棒」意為很大的貪官),是因為一些人就安岳地方的「金水岸」娛樂城土地和與此聯繫的官員嫖娼窩點案,工業園土地非法徵用、侵權和鎮壓迫害案,解放橋土地侵權和鎮壓迫害案等驚天大案,幾年來持續不斷的上訪和控告,使得中紀委等部門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著手調查,才讓這些貪官「中箭落馬」的。
然而也許他事務繁忙,或許是因為他害怕被人發現「泄露國家機密」、會因此遭受迫害而有些慌亂,因此他的用語有些不太準確。貪官們中箭了,但是並不都「落馬」了。你看那位創造了也許是四川省內縣委書記貪腐「新高」、「吐出」了3個億的鐘毅,不是還回到了縣委主持工作嗎?
另外這位朋友沒有告訴我,卻由我從其他渠道獲知:據說鐘毅之所以能夠中箭而不「落馬」,是因為有一個四川省委常委、副省長鐘勉作為其「堅強後盾」。幾年前就聽安岳人說,那時鐘勉是資陽市委書記。自從資陽由縣級市升格為地級市,安岳由原來歸內江市管轄劃歸資陽市管轄。多半是為了政績需要,市縣一些「重量級」官員——其中少不了有鐘勉,在挖空心思苦苦「探索」後,終於想出了開辦「工業園」這一「絕招」。於是2002年,安岳工業園就在聲勢浩大之中鳴鑼開場了。這個「場」開得「非常順利」,因為時任四川省委書記的張學忠大力「引薦」,一位謝氏「港商」攜來「巨資」投資入園了——實際上謝氏僅僅到賬50萬,幾天後就把這50萬的絕大部分轉走了,後來卻套走了地方銀行和國家項目資金數千萬元,幾年後賣掉毫無效益、甚至根本就沒有過正式經營的廠房;他並非港商,而是土生土長的廣東農民,通過關係在香港註冊了一個空殼公司,作為掩人耳目的手段;還據說謝氏是張學忠的親戚或老鄉......於是,後來的縣內外「富商」紛紛傚尤,「攜巨資」來安岳工業園興辦五花八門的公司。今天的安岳工業園據說已擴張到了不小規模,已有16個村民組的土地被「吃光」並已有數十個公司入駐;另有大約10多個村民組的土地也被徵用「吃光」,正在投入建設之中。這些村民組每組大約有土地400畝以上,多的有500-600畝。由此算來,安岳工業園目前的佔地,其已建和正待建設的面積之和,應該在7平方公里以上,佔地達到1萬畝以上,甚至距離10平方公里也不會相差太遠。
安岳工業園擴張速度如此之快,規模如此之大,據說要求入駐的客商至今仍然絡繹不絕,園區土地供不應求。看來形勢一片大好,客商投資慾望十分強烈,市場經濟潛力十分巨大,地方官員們已經笑得合不攏嘴了。翻開網上的介紹,說是安岳工業園「2007年,園區26戶投產企業實現產值31億元,佔全縣規模工業的56%」;2009年上報和公開宣傳的產值為65億元——網上沒有這一直接說法,根據後面緊接著的介紹推算得知:「到2010年,園區核心區面積達到5平方公里,園區企業達到100戶,建成銷售收入上億元的企業30戶;園區工業產值達到100億元,實現增加值35億元,對財政的貢獻率達到60%以上,就業人數達到20000人以上」,真可謂欣欣向榮、蒸蒸日上;真不愧為光榮、偉大、正確的四川省委、省政府,資陽市委、市政府,安岳縣委、縣政府及其安岳工業園!
不過,據在安岳工業園打工的幾位朋友郵件透露:安岳工業園的實際工業產值,至今為止每年頂多不過2--3億元,上報和公開宣布的產值,比實際擴大了20-30倍之多。其入駐公司,除科倫達(製藥)、普樂(保險櫃)效益較好外,其他幾乎都扮演著這樣的角色:為地方黨政做嫁衣,以此換得豐厚回報。他們根本不經營或極少經營;除去守廠之人和為了應付上級黨政而經常編造虛假報告、數據的文員,沒有或很少有其他人員。一旦上級領導要前來檢查或視察,地方黨政提前通知企業做好準備。企業臨時請來一班人馬,以少量原輔材料擺放車間等候。上級領導來廠前幾分鐘,臨時開動機器製造假象,為地方黨政「增光添彩」,同時騙取政府項目資金、銀行貸款和其他支持。待領導離廠後馬上停機,幫忙造假的臨時人馬領得報酬各自回家,工廠又恢復寂靜無聲的狀態——據朋友稱,這段兩三年前由安岳作協某人定稿的文字,就是對安岳工業園目前狀況最準確而又經典的描述!
幾年來,資陽市和安岳地方黨政的官員們,就是靠著這樣的「創意」,製造出了安岳工業園欣欣向榮、蒸蒸日上的「社會形象」,製造出了「蓋世無雙」、「偉大不凡」的政績。因此安岳工業園也連續幾年獲得了省級「模範工業園」的榮譽稱號。這樣的稱號,就是地方政府與入駐工業園區的企業(公司)聯合造假而騙取的,是無中生有的「政績」。
況且,據說安岳地方電視臺(或資陽電視臺)最近已作報導:安岳工業園已經徵用的土地中,僅有兩個村民組的數百畝土地有上級土管部門的合法審批手續,其餘均為沒有上級部門審批手續的非法征地!
安岳工業園規模及其「經濟效益」提升的如此「迅猛」,猶如坐火箭,甚至猶如坐光纜般的神速,自然有鐘勉的一份「功勞」,鐘勉還能不像坐火箭一般的神速上爬嗎?
鐘勉上去了,據說與鐘勉有著某種特殊關係的鐘毅,本該也往上爬的,卻不慎被雙規調查,吐出了贓款。按照我們這個社會的「潛規則」,鐘毅有「立功表現」,因此留任原職,繼續在安岳縣委主持工作,也就不足為怪了。
看看江澤民吧,貪污了數百億元,沒有吐出一文贓款,也沒有其他任何「立功表現」,而且按照「組織程序」已經離任好幾年,仍然是「黨和國家領導人」,在某種意義上相當於「留任原職」。那麼對比之下,鐘毅有「立功表現」,相應就該晉升一級了。可是他卻被留任原職,這豈不是不公平麼?誰能為鐘毅先生鳴冤叫屈呢?
這使我不禁想起了幾年前,時任安岳縣委書記的謝乃文,因為貪腐案被雙規調查,退贓4000多萬元。退贓後被平級調往資陽市政府一個部門任職。後來還升任資陽市政協副主席。因此我推測,鐘毅在不久的將來,也將獲得類似的晉升嘉獎。因此我提議朋友們不必為鐘毅先生打抱不平,因為他很有晉升的可能。
甚至,我們根本不必為鐘毅的未來擔憂。因為他既然貪得了如此之多,肯定會有上級官員接受過他的巨額賄賂的。他在吐出巨額贓款之後能夠留任原職這一事實本身,就說明瞭這樣的可能。我們還可以判斷,接受過他賄賂的上級官員絕對不止一人而是多人。而接受過他巨額賄賂的那些官員,鑒於他活著的事實,一定會同時主動為他的前途著想的。否則如果那些上級官員做的太絕情,那麼不怕被鐘毅也同樣絕情地「出賣」了,中了那個長著同樣勢利眼睛的中國特色「反腐之箭」嗎?
此外要說的是,貪官們絕不可能貪多少就吐多少的。別以為鐘毅只貪了3億元,王宏斌只貪了2.2億元。我早有分析,他們貪得金錢後,讓自己和家屬子女揮霍無度,同時要用大筆鈔票向上級行賄,還要確保以後能過上遠勝於百姓、近似或等同於「平安官員」的體面生活。在此情況下,他是不可能全額吐出贓款的。因此他能退出3億元,實際貪腐額至少有4--5億元。否則,難道他已如此倒霉,還會有人借給他鈔票,去填補他因自己和家屬子女揮霍、向上級行賄和為自己以後留下一筆巨款而出現的巨大贓款漏洞嗎?
因此兩位巨貪實際的貪腐額,鐘毅絕不會少於4--5億,王宏斌絕不會少於3--4億!
於是,我們該清醒地看看自己的悲哀了。這種悲哀到底有多嚴重,粗略計算就會讓我們目瞪口呆:縣級黨政長官二人的貪腐額就達7--8億元。有人初步調查,縣以下各級在職黨政長官的平均合計貪腐額為:村級30萬元以上,鄉鎮一級1000--1200萬元左右,每個縣局2000萬元左右。安岳共有行政村927個,這一級的貪腐額共計2.8億元左右;鄉鎮69個,這一級的貪腐額共計7億元左右;局級單位100多個(含縣級黨政機關的局級部門),這一級的貪腐額共計20億元左右。在職黨政長官的貪腐額合計,至少在37億元左右,而其各級黨政副職和其他雖然職級低、但握有實權的官員貪腐額合計,按其長官的一半計算,應為18.5億元左右。以上兩筆共53.5億元。再按貪官給國家、人民帶來的平均損失至少等於其貪腐額的5倍計算,那麼損失應該在260億元以上。以上兩項(貪腐+損失)合計為310多億元。也就是說,本來應該屬於人民的財富,由於官員們的貪腐及其帶來的相應損失,平均每人白白流失了2萬多元。如果沒有這樣的流失,足夠解決全社會的養老保險、醫療保障和全部在校學生的費用問題;如果沒有這樣的流失,給全部在職和退休的黨政、事業單位人員增發工資,平均每人就該有近30--40萬元之多!而這些貪腐和損失,還不是全部,因為還沒有將離職官員的貪腐及其相關損失計算在內!
換個說法:如果將貪官們的贓款全部追回,那麼按照現有財政的收支水平,大概可以在50年以內不向任何企業和個人收取任何稅費,而完全維持國家財政的正常運轉!
說到這裡筆者已經目瞪口呆了,不知各位朋友作何感想?
說起安岳黨政貪官的狠心、黑心程度,我的那位官員朋友舉了一個例子:溫州一位客商前來投資安岳原客運站的房地產開發,原計畫將大樓修到近20層的高度。為了辦理有關審批手續,按照「潛規則」,給審批把關的官員們許諾以房產免費相送。誰知樓房圖紙還沒出來,官員們就已經「捷足先登」地將門面房和部分好樓層「搶佔」一空。據計算被「搶佔」的樓房造價,佔樓房總造價15%以上,市場價還遠遠高於這個比例。眼看著利潤很可能被官員們吃光吞盡,溫州客商在一氣之下只好作罷,放棄了給安岳修建「摩天大樓」打造「品牌形象」的打算,修建了一片僅有4--5個樓層的一般性樓房「溫州商城」了事。
三年前,安岳因解放橋土地侵權和鎮壓迫害案的曝光而在海內外小有震驚,然而不久後就因各地其他更大的驚人案件,而讓人把安岳扔在了「被遺忘的角落」。現在,安岳黨政長官鐘毅、王宏斌巨貪案雖被上級官方「關門查處」,然而巨貪案犯依然穩居官位,各類媒體一律噤聲未見隻言片語;安岳官場眾多驚人黑幕,特別是安岳工業園非法徵用土地及其嚴重侵權和鎮壓迫害案、安岳金水岸娛樂城數百畝土地由租用變徵用的黑箱操作及其官員淫窩案,安岳退休黨政幹部、退休和在職企事業幹部、職工的國家規定增發工資久未兌現案等等,亟待良心記者前來採訪報導,讓這些黑幕大白於天下,讓貪官、贓官們無處可藏;讓被鎮壓、迫害的維權難民得以昭雪、吐氣,重見天日;讓眾多百姓獲得起碼的生活保障!
2010年6月13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