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北京的哥們兒最近開始琢磨移民的事情。由於節日期間到加拿大溜躂了一圈,彼岸的自然環境和城市秩序讓平日堵在三環的牢騷迅速完成2.0升級,輕輕一點,便勾出了遠走的夢想。再加上孩子眼看到了上中學的當口,即使不為自己,也要為下一代做一次生存選擇吧。
朋友算了一筆賬,根據自己和愛人的實際情況,只需少許借貸便可以完成移民的全過程,到了彼岸工作順利的話,很快就能償還債務。不過,作為他的朋友,我擔心的不是真金白銀的問題,而是錢、能力以外的事兒。比如說,他在北京一住40年,過慣了親人朋友大規模散佈首都各角落,一個電話就可以呼朋引伴的日子,未來如果失去這份踏實的逍遙,還能不能晃晃悠悠的快樂著?
也許我純屬多慮,萬事都有適應期,況且親情友情這回事,屬於不可估量的隱性成本。不過,這個世界總有閒人為這樣的成本算賬。比如,2007年倫敦大學經濟學家Nattavudh Powdthavee運用British Household Panel Survey(英國的家庭盤區調查),再結合經濟學的定量分析得出,假如一個人從經常能見到家人和朋友的城市搬到另外一個不能常看見他們的城市,他需要每年多掙八萬五千英鎊來彌補由於遠離這些人所失去的幸福。
Powdthavee還補充說,一個月見一到兩次朋友和親人的價值相當於三萬英鎊的額外收入,而如果將這個頻率提高到一週兩次,則相當於四萬七千英鎊。所以他認為,穩定的親朋關係可以助長個人的快樂情緒。這甚至超過了移民帶來小幅度工資上漲的快感。
而這個研究還只是單向的,僅僅針對移民者本人。假如算上留守故土的老人在兒女離開後的失落,移民的隱性成本恐怕還要翻倍。這樣算來,把父母從老家遷到內地大城市或者海外,僅僅用一套房子是很難抵消掉其中的隱性成本的。
當然,任何的調查都只是「參考消息」,讓數據決定個人前程,就好像讓搜索引擎判斷個人喜好一樣的本末倒置。
不過,相關的調研,至少說明親朋存在的價值也許遠遠超出我們的想像,平時,他們因為不具備實際的經濟效益,常常被忽略掉。人們總要等到搬去陌生的城市,房子漏水而單位無法請假,或者生病在家沒有熱水的時候,才由衷吶喊:我想回家!這裡的「家」,可能不是花園洋房,但意味著至少有2個以上的親人、或者熟悉的鄰居、信任的朋友。
話說回來,移民作為一項全方位的生存投資,有隱性成本,就必然有隱性收益,比如教育環境、醫療、居住環境、甚至同事關係,只是收益的多少因人而異。
記得幾年前,一個從東北闖到北京電視圈兒裡漂著的朋友說,雖然離開了穩定的生活,月純收入不足5000元,還要經常熬夜加班,但是每當夜裡下了節目,看看依然燈火通明的傳媒大樓,溫暖便由心生,那感覺就好像回家一樣,因為樓裡乃至整個城裡聚集了許多自己的同類,抱著夢想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卻依然快樂的活著。
對於某些人,或者人生的某個特定階段,夢想作為隱性收益帶來的滿足感,也許遠遠超出了顯性的物質收益。所以,當外界將憐憫的目光投向城市蟻族時,他們可能正覺得自己的隱性收益銀行中「不差錢」,而且,未來一定會有更多利息進賬。當然,對於這類別人看不見,只有自己才摸得著的隱性收益,更多的人無法堅持相信其回報率。
而還有一類別人看得見,自己卻摸不著的隱性收益,比如說--面子。面子存在於虛擬賬戶中,其泡沫可以被吹的無限高。幸運的人當然可以抱著虛擬的泡泡在A級城市活一輩子,不過,他一定要有強大的想像力和視讚美如金錢的能力。
依我看,最血本無歸的一類移民,屬於為了逃避眼前困難,比如對單位環境不滿或者剛剛失戀,算算銀行戶頭足夠,便一個箭步邁到了國外,完全不考慮隱性投資和收益的那種。
待在原地當然不見得能解決問題,但是盲目的移民,恐怕只會製造出新的問題。本來只需要一點點耐心,讓時間化解的困難,在換了地方以後,反而成幾何倍數的增長,讓人在點兒背的時候感覺喝涼水都塞牙。其實,不是涼水塞牙,只是人水土不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