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我的生活中,卻碰到了絕對的‘地老天荒'。
震驚世界的64發生後,我榮幸地生活在政府監控下。說生活,又不是生活。因為它從來不關心我是否有飯吃?是否有藥吃?是否有地方住?它一點也不關心我最基本的生存狀態。雖然走馬燈樣地,簽署了一個又一個人權公約。
今天早上,電話響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如期而至。我冷笑著:20週年到了,電話應該來了。姍姍來遲的電話,倒讓我有了翹首以待。等不到電話,不正常;等到電話,很正常。
片警急切地詢問我的近況。我說:由於判刑,現在我的退休工資,只是煉油廠的一半。泱泱政府,竟然把我21年的工齡貪污了。我說:由於判刑,我失去了煉油廠的福利分房。唯一的房子給兒子開工作室。現在我失去了居住權。只能流離失所,居無定所。
我說......
但是很遺憾,片警的心思並不在這上面。他急切地打聽我現在的居住地。我知道,他要把這情況反饋到我所在居委會。於是小腳緝私隊,又有了新的監控對象;於是居委會主任,又有了新的工作綱領。
他又問了我現在的工作單位,以及單位詳細的地址。我知道,他要把我的情況匯報上去,以便遠程監控我。
我想跟他說:你浪費了納稅人的錢,也褻瀆了你的工作。我年過六旬,手倒是有殺雞之力,但沒有殺雞的勇氣。甚至雞被殺前的扑騰翅膀,也讓我轉過頭,我實在是個不堪一擊的老嫗。
除了一個破爛的鍵盤,我一無所有。但是鍵盤的主動權,也不在我手裡。犀利的文章,不是被網管殺的片甲不留,就是被五毛黨追的雞飛狗跳。就是敲鍵盤,也沒有盜取情報,也沒出賣情報。只是把自己的經歷,如實記下,只是把自己的看法,傾吐一二。
20年了,我生活在監控下。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如螞蝗吸血,不離不棄;如耗子打洞,鍥而不止;大有如影隨形,從一而終的堅貞-這才是真正的地老天荒。
我想說:有許多的案子等著破案,有許多受苦人等著救助;有臥病的,有失業的,有上訪的,有冤屈的,有眼淚的,有鮮血的......你們20年如一日把精力放在我身上,值嘛?
他問了許多。不該問的,全問了;該問的,一個沒問。最後他問我的手機。我隨口報出一串數字,他敏捷地糾正我。我驚詫地問:原來你知道?
我問了你兒子。他很冷靜地說。
我突然有了憤怒:老嫗做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可以來問我,又何必去騷擾我兒子?他9歲時,就生活在盤詰中,生活在陰影裡,生活在恐懼下,生活在看不見的魔爪裡。不是說‘和諧社會'了嘛?不是說‘以人為本'嘛?不是說‘與時俱進'嘛?不是說‘不折騰'嘛?
20年了,就是一個殺人犯,也服完了他(她)的刑期;難道我的刑期不是3年,而是無期徒刑?怎麼就無休無止?怎麼就沒完沒了?怎麼就方興未艾?怎麼就窮追猛打?半截入土的我都不怕,雄兵百萬的你們怕啥?
俗話說: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孫寶強殺人了嘛?本是同胞,為什麼相煎太急?退一步說,你們逼我可以,為什麼要搞株連?你們怎麼不問問我兒子,他有麵包嘛?他有良好的心態嘛?他有他的人權嗎?
八旗後裔和異議者的後代,難道不應該平等?如果不平等,革命的宗旨是什麼?難道革命的宗旨,就是製造悲劇,製造災難,製造不平等,製造永遠永遠的仇恨?
如果你們怕一幅漫畫,怕一首歌,怕一篇回憶錄,怕一篇時評,那還是一個崛起的民族嗎?還是一個強大的國家嗎?
我鄙視你們的地老天荒!很鄙視!相當的鄙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