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日後,兩親家就再不提離婚的事,暢談別後種種契闊,倒也十分融洽。雪蓉傾其所有地為父母熬治美食,得暇還為父母趕做新的棉衣棉褲。在拆洗兩老換下的棉衣時,發現那些衣服裡子都是用牛皮紙做的,心中更酸楚慚愧。好在劉春不在家,缺了一個興風作浪的人,這使雪蓉覺得很安適。寶珍也覺得自己的兒子對不住親家,所以雪蓉就是破費一點,節儉的寶珍也覺得那是應該的。只要能保住這個家,現在拿出什麽東西,她都是捨得的。不但王啟運不再提帶女兒回家的事,就是雪蓉媽,臉上好像也有了歡容。就讓那個女婿就在外面瘋吧,這個家還是女兒的家,而且老太太寶珍還站在女兒這一邊,這已經比他們想像的不知好了多少倍了。這個事一放下,那回家的事也就提到日程上來了,老倆口一看天好了,就一再說,一定要走了,不然的話,那些豬雞就要餓死了。可是雪蓉就是不放他們走,棉衣她是做了一件又一件,好像要把老人今後幾年的穿用都做出來一樣。
再說雪蓉從那馬架子奇遇後,那些情景老是在腦海中翻騰,不知不覺的發現自己的心大了不知多少倍,她朦朧的覺得自己同劉春站在一起自己是頂天立地的高大,而劉春竟然小得看不見了。再看劉春玩的那些花樣,就好像一個懵童不絕地搖著一個雙面手鼓,雖然有些鴰耳,但也絕對不至於到了不可忍的程度。她對自己迷一樣的心理歷程報以不解的微笑。雪蓉的心真是四腳落地了,細細地品味那長春籐的事兒,心裏就更平了,既然受苦是前輩子做了壞事,那就還唄,還完了不就好了嗎?特別是在那奇妙的神仙世界裡,那位老者還說自己是那個世界的尊者呢,那當然不可信,但畢竟也是一個好兆頭啊,可能將來還真有個好去處呢?那劉春就再演多少戲也是無所謂的,不是老人說‘不吃苦中苦,難為人上人。’嗎?該吃多少苦,那就吃吧!這些使她非常快樂,幹著活都是哼著歌的。「這個丫頭真是沒心沒肺,不過,她這樣子我倒放心多了。」雪蓉媽對寶珍說,其實雪蓉前些日子可不是這樣,那時候她痴痴呆呆的,像活不下去的樣子,絕望得想一頭碰死。‘那癲子給她出了什麽主意了呢?’寶珍想,她沒空問,劉春還沒回來呢,這個家能不能保住還在未知之列,寶珍可是不能掉以輕心的。孩子們真是過年了,每天都吃些他們一直吃不到東西,所以每天都把小肚子吃得溜圓。「姥姥,你來了真好,媽老熬肉,你不來媽就不熬肉。」金慧很感激地對二位老人說。晚上雪蓉就帶著一家人去村委會看驢皮影,她把什麽活都放下,就是陪父母,只要父母願意,她是什麽都肯做的。
一天雪蓉帶全家看完驢皮影回到家,發現劉春坐在炕上,寶珍正在把自已做的炸醬麵揣給他。熱熱鬧鬧的一群人,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要是過去,雪蓉看到劉春就會一陣心慌意亂而手足無措,就算能說話也是前言不答後語的。可是今天她的心卻出奇的平淡,所以只是微笑說,「你回來了!我的爸媽看到你的信就來了,你有什麽事也不用著急,就慢慢地說吧!」劉春的臉一下子紅到耳根,他熱辣辣的看著雪蓉,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自己中意的情人,這使雪蓉很窘,躲到一邊去了。劉春看見王啟運立刻點上一支煙送上去,「爸媽,你們來了?」劉春又很有禮貌的讓座,倒水。可是王啟運一看見劉春,臉剎時變得灰白,他把那支煙折斷了扔在地上。「劉春,你也知道我和她媽是為什麽來的,你有什麽話,就趕快說吧,不用客氣!」劉春又從地上拿過兩個大包來,從裡邊拿出了一些煙丶酒,糖茶,一古腦兒都放在王啟運的面前。還把給岳母買的襪子,棉背心放在雪蓉媽的面前。老太太趕快把那些東西放回包裡,「劉春,這些都給你媽吧,我們在地裡幹活不興穿這個!」劉春還想同岳母推讓,但是王啟運說話了,「劉春,你也不用客氣,你知道我們來是干什麽的,也別瞎了這些東西!..........」「爸,你就不用說那些話了,過去的那些事是我不對,我這次就是專來接家屬的,我們廠已經分給我了一套房子,我們收拾一下,過了年就得走。」人們一下子呆住了,「爸媽,你們以後要是看女兒,可就得去齊市了,不過也不算遠!坐車還是挺方便的!」劉春打著圓場說。
這一下子王啟運傻了,本來準備了一籮筐的話,一下子全都派不上用場了,一向就不擅言詞的他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看了老伴一眼,做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這一下子大家也表情各異,寶珍是欣慰的笑著,王啟運很無奈,雪蓉媽則頗有些憤憤,好像被人家玩了一把。金鵡則很不屑,她覺得有這樣的父親真是一種恥辱。下面的幾個孩子正無所謂的忙著吃劉春買來的好東西。雪蓉呢,她對劉春的表演是很熟悉的,當然是一付見怪不怪的樣子。「雪蓉,怎麽不給爸爸媽媽倒茶!」劉春燦爛的笑著,雪蓉一邊倒茶一邊想,「真是一個無賴!」雪蓉媽還是有些順不過氣來,想搶白劉春幾句。她說「劉春!」可是王啟運瞪了她一眼,她只好把想說的話嚥回去,「你們兩個和好了,當然好,我和他爸最希望的就是這樣的,不過我還是想說兩句,這話也可能不太中聽!」劉春走過來,蹲在老人面前做出很恭順的樣子。「您說,我聽著。」劉春笑著。「婚姻可不是兒戲,要過就好好過下去,可別老翻雲復雨的,那樣我們倒沒什麽,我們孩子多,你媽可受不了,你要是真替你媽多想一點,也許就不會這麽鬧了,那樣我們也清點心,我們也就很感謝你了。」老太太把頭轉過去,不再看劉春,要不是王啟運瞪她,她可不會這麽便宜劉春!「我們明天就走吧,即然沒什麽事,就不在這兒耽擱了。」王啟運又把小氈帽扣到頭上,好像他立碼就走的樣子。「放在炕上吧,沒人搶你的!」雪蓉媽一把將帽子揪下了,放在炕上,一付怒沖沖的樣子,劉春明白,這是做給自己看的,他還是和悅的說,「行,行,我明天就去給你們買票。」劉春很尊重的點著頭。雪蓉媽嘆了口氣,擦了擦鼻翼上奔流的淚水。寶珍看著劉春的表演,雖然看不清,但心裏也挺悶氣,她好想修理他一下,給親家出出氣,可是劉春就是不給她機會,一看見寶珍的眼睛就像撞了鬼一樣溜走了,寶珍真是又悶又氣。
第二天早晨,劉春早早就到海倫給岳父母雇了一輛二馬車,這在當時真是頂級的豪華,劉春自己穿著料子服,皮鞋鎮亮地為岳父母忙碌著,招來了村中無數羨慕的眼神。劉春又把自己買的好東西裝在車上後,就拿出兩張票來,大聲說「爸,這是兩張臥鋪票,你們兩位老人上車躺在臥鋪上,睡一覺就到家了!」這使王啟運很高興,他把臉笑成一朵菊花,把小氈帽攥在手裡搓著,「好,好,這輩子坐了好多車,還沒坐過臥鋪呢!」老太太瞪了他一眼,他才收斂了笑容。正當劉春要跳上馬車時,邢立文蹭過來。「老劉大哥,你回去如果有可能,你也在廠裡給我報個名,你看我能行不?」邢立文是村幹部,劉春在村裡時,劉春是擺不到他的眼裡的。今天他這樣低聲下氣的求自己,劉春高興極了。「行,行,咱誰和誰呀,我回去就給你辦。我就是管這個的呀,你可算找對人了。」劉春挺著胸脯,像部隊的老首長鼓勵紅小鬼一樣拍著邢立文的肩頭說,那邢立文也一臉感激的笑。二馬車就在村民的注視中在殘雪的路上嚓嚓的有節奏的走了,一會兒,孩子們進屋了,村口只留下了笑著的寶珍和抹著淚的雪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