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號,一個貧窮女大學生的自白

發表:2006-09-04 0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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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九月一號,學校通知新學期開始報到。

  不知道是我趕的巧還是這就是教委規定的,我從上小學以後每年都是九月一號新學年的開始,於是這就成了一個我很難忘的日子。
  我所在的學校是這一等級學校裡的貴族學校,裡面的學生大都是富家子弟,他們很不羈的樣子有時候很惹人討厭,但阿憶是為數不多的例外。
  我很窮,窮到一直以來九月一號是我最盼望的日子。

  小時候被寄養在外婆家,是個純粹的髒孩子野孩子,那時候很少有人能一眼看出來我是女孩。外婆卻把我當個寶放在掌心裏疼愛,那時候外婆家貧困的難堪,只住了兩間有著好幾十年歷史的破草房,我就在那兩間破房子裡度過了我懵懂歡快的童年。

  村子裡有個小學的教師,每天帶著一大群小孩從外婆家門前走過,六歲那年,我跟外婆說我也要和他們一起去學校,外婆笑的合不籠嘴說娃兒要有出息了,娃兒要上學考清華大學呢。

  第二天一早,外公提著幾隻雞趕到街上,下午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了個紅色的書包。

  六歲那年的九月一號,我開始跟隨那個老師一起,跟那群孩子一起打鬧著踏進了學堂,也是幾間破草房。我很聰明,也很乖,才幾天就得到了老師的另眼相看,然後經常捧回一些獎狀給外公外婆看,我也成了他們炫耀的資本。

  等到七歲那年暑假,我開始整天忙不迭的跟著外公到地裡幹活,那時候是怎樣的一個場景,經常一塊地裡有三個身影,七十多歲的外公外婆帶著七歲的我,佝僂著腰在地裡拔草,拔到一起身的時候會打幾個踉蹌。

  那年暑假我開始盼望著九月一號,只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我不想再跟外公外婆拔草了,還有我想著馬上長大然後上好的大學然後讓外公外婆也不要再拔草了。

  我爸爸也是個教師,很清高的一個農村的教師,只是在我出世那一年他得了很嚴重的肺結核,經常咳出血來,為了他的病家裡人欠了不少債。
  後來爸爸的病穩住了,姐姐和弟弟也都上了學,爸爸開始想把我從外婆家帶回家。我死拉著外婆的衣襟說我不回去,爸爸紅著臉像發了怒的公牛,外婆老淚縱橫的說娃兒,回家跟著你自己的親爹親娘才有出息,外公外婆養不起你呀。

  於是十一歲那年暑假,我被辦理了轉學手續帶回了一個我應該叫家的地方。
  家裡比外婆家要好一點,至少房子要好很多,很寬敞明亮的大瓦房,那時候我們那的瓦房還很少,而我家竟然領先了一步。也不用我到田裡拔草了,因為田裡的活有爸爸媽媽可以干。爸爸媽媽很能幹,經常早上五點就出去晚上八點才回家,被毒烈的太陽晒的像從非洲移民過來的一樣。爸爸的脾氣很不好,經常瞪著我,說我倔,說我以後會被餓死。那年望著爸爸陌生的臉,我又盼望著九月一號,因為開學了我就可以避開他們了。

  十五歲那年,我開始暗戀我的物理老師,他不帥,也不高大,可是有種幽默感很吸引我,然後天天盼著見他,盼著上他的課,盼著找問題問他。
  一年以後,除了物理我其他科從班裡的前幾名退到中下等。

  十七歲我參加了高考,除了物理我其他科都在總分的一半多一點,我被一個三流的大學錄取了。姐姐也同時被一個二流的大學錄取。
  那年的九月一號之前,爸爸突然老了很多,頭髮開始脫落,不到半個月時間,爸爸的頭頂上就基本見光了,然後爸爸開始往各個親戚家跑。
  我大學第一年的學費是七千,爸爸小心翼翼的在我面前一張一張的數,然後垛成厚厚的一疊交給我,說婷兒這是爸爸媽媽小時候欠你的。那天我第一次覺得爸爸是我的爸爸,而不再是個陌生人。媽媽坐在旁邊,一手拿著針給我縫著包。

  第二天早上,背著媽媽縫的包,拿著那厚厚的一疊錢,踏進了現在這個城市,這個學校。學校沒有照片上的漂亮,甚至沒有我想像中大學應該有的那份靜謐和空曠。

  我是個聰明並且能幹的女孩子,從小就一直是這樣。很快,我就融進了這群和我有著不同生活背景的人,然後自己在外面找工作,掙錢補貼生活費,我從來不和別人提起我的家庭,所以那時候沒有人知道我是個窮光蛋,阿憶也一樣。

  阿憶是某局長的兒子,跟其他人相比,他吸引人的地方在於他很少言語,像被誰封鎖起來一樣。
  我是自卑的,像個殺人犯隱藏自己的罪行一樣隱藏自己的家世。是的,窮人是會被看不起的,無論你用多麼偉大的人性去解釋,窮人依舊受歧視。
  我的驕傲是從我知道自己是個美女之後開始。

  我的適應能力讓我用了不到一年時間就學會這個城市的一切,那天宿舍的一個女生請她追求的男生吃飯,把我也帶著,結果半個月之後,那個男生轉過頭來追我。
  然後很多男生開始向我靠近,彷彿我在這個學校的一年之內都是隱身的,直到那個男生的追求開始我消退了自己身上的隱藏因素,然後暴露在這個城市絢麗的陽光下。

  我已經記不起是我先靠近阿憶還是他先靠近我,總之我們靠近了,他向我打開了他的枷鎖。
  瞭解以後才知道阿憶是個相當可愛的男孩,會跟我撒嬌,也會跟我說對不起。但我們一直沒有談戀愛,我不確定他會不會覺得我在欺騙他,而且我沒有時間戀愛。

  隨著樣子的改變,我的工作也在改變著,從原來艱苦的服務員到營業員再到基本上只靠一張臉的平面模特,我趁著課餘時間賺著點微薄的生活費,支持我的謊言,我沒有辦法向勞累的父母多要一分錢,捨不得向他們要,他們比我艱苦萬倍。
  後來在我的工作中我認識了一個很像我中學暗戀的那個老師的男子,溫文爾雅的談笑風聲,像秋天裡的一屢明媚的陽光。
  他在我注意到他之前就注意到我了,我在他眼裡像個天使一樣純潔。
  可是他結婚了,並且有個漂亮的女兒,他讓我做他情人,然後我質疑的看著他半天然後轉身走。
  那天我抱著阿憶哭了……阿憶拂著我的頭髮一直不做聲。
  我知道我需要什麼,可我沒辦法褻瀆我的愛情。

  那個男人花了好幾千塊錢給我買了個數碼相機,然後我帶回去給爸爸媽媽拍照片,爸媽帶著姐姐和弟弟在照相機面前笑顏如花,可當我看著笑顏後的傢俱時,忍不住掉下淚來……
  今天又是九月一號,我跟爸爸說我只要四千塊,也是最後一次要四千塊錢。
  可我好想阿憶,好捨不得阿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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