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改造之初,城市村莊的存在似乎有其合理性,隨著城市的不斷膨脹,利益集團愈來愈難以容忍城市花園與垃圾村莊的和平共處,擔心來自後者的仇富心理隨時可能演變成慘無人道的血腥殺戮,惟有強權方可確保集團安全。迫於國內外的人道主義呼聲和避免國際制裁,權力者一般盡量避免實施赤裸的暴力,而是以美化城市的伎倆欺騙善良的無知者,同時將城市邪惡和污濁的罪名栽贓給來自荒野的農民,以便堂而皇之地徹底清除垃圾村莊。
站在文明人的角度,無序的荒野具有不確定性,站在自然的角度,荒野並非無序,除非人為破壞,荒野中的一切生命都遵循著自然有序的天地法則。荒野的法則不是人類的法則,誤會由此而生。想一想四季交替,想一想各種生命的生老病死,人類自然為其傲慢的無知而深感羞愧。權力向農村延伸以前,農民依靠言傳身教瞭解本土知識,掌握本土生存的實用本領。即使在數字化瘟疫四處蔓延的當代社會,少數遠離權力中心的農村邊緣群體依然擁有自由生存的物質空間和精神空間。貶損荒野,必然貶損荒野中的農民:原始、野蠻、落後。
讓我些許欣慰的是,身陷於臃腫污濁的文明都市中,偶爾也會有幸與那些頭頂燦爛星空,心懷道德法則的人類良知相遇。安徽青年許偉正是奔忙於城市文明喧囂之中,還能心懷慈悲的人。許偉並不悠閑,為了生存和事業,他必須不停地奔跑。令我欽佩的是,生活在物慾橫流的當代中國,許偉沒有被物化成行屍走肉,沒有張口閉口就是權力、金錢和名譽。在繁忙的工作中,他仍然沒有喪失人類原初的善良。現代文明染污了謙卑無私的大地和天空, 卻沒有染污許偉那顆真誠的慈悲之心。
人同此心。當許偉每日因擔憂流浪漢的生命安慰而難以入睡時,當他不辭辛勞地東奔西跑,為幫助流浪漢而求助於中國貴州省貴陽政府、醫院和社會良知時,我感受到了他內心的真摯和勇氣,那是一種敢於放棄自私轉而奉獻他人的勇氣,一種敢於觸動權力者貪婪靈魂的勇氣。他人是另一個自我,許偉從素不相識的流浪漢身上找到了真實的自我。許偉確實也坦言相告:我不是在幫助流浪漢,我是在幫助我自己。是的。許偉是在幫助他自己。作為許偉的另一半,流浪漢的不幸照亮了他原初的善良,使他倖免於文明的污濁。
許偉的慈悲使我不由聯想到生命的求生意志。對於尊重所有生命求生意志的人來講,生命總是神聖的,生命的棲息地更是不容侵犯。這是天地的法則,惟有喪失良知的權力者敢於冒犯,他們毀滅生命之勇氣有餘,放棄生命之勇氣不足。生命需要棲息,過度的流動危害健康。由於頻繁的流動,現代文明人淪落成無家可歸的城市浪人。自然的慷概饋贈使人類智力得以進化,科學進步加快文明的步伐。探索和需求的慾望成為科技發展的動力,人體由此不斷延伸,享受著文明的舒適與快捷。權力者貪婪的本性和養尊處優的閑情逸致使其身陷囹囿,自我迷失在文明的道路上。
科學的悖論在於物質的進步反而導致城市文明人與自然和農村野蠻人的疏離,對自然的凋敝和農村人的處境充耳不聞、熟視無睹、麻木不仁。他者是自我的另一半,與他者疏離就是與自我疏離,以至於每當城市文明人閑暇之餘遠涉荒野,與自然和農村人偶遇之時,常常驚恐地發現多年的城市囚籠生活已經使其不知不覺地染上城市富貴病,自以為是地編織著一層難以衝破的文化面紗,障礙了自我與荒野和農村人的溝通。城市人暫時棲息荒野只是為了滿足天然的獵奇心理,企圖緩解一下貪婪疲憊的心靈,然後充滿愜意地趕回自我的牢籠之中,繼續苟延殘喘地吸食現代文明之毒品。若不醒悟,將無可救藥。
生命的驅動因慈悲而卻步。尊重一切生命的求生意志,用一顆慈悲之心平等對待眾生。為此,人類必須放棄追逐權力、金錢和名譽,轉而學做一個謙卑的人。對於貪婪之人,主說:「你們要進窄門,因為引導滅亡,那門是寬的,路是大的,進去的人也多;引導永生,那門是窄的,路是小的,找著的人也少。」(太,7,13- 14)對于謙卑者,主說:「若有人要跟從我,就當舍己,背棄他的十字架跟從我。凡要救自己生命的,必喪掉生命;凡為我和福音喪掉生命的,必救了生命。」 (太,16,24-25)一言以蔽之,誰放棄生命,誰就擁有生命。
慈悲是救治文明病症的良藥。放棄貪婪,人類的慈悲心性立刻顯現。許偉對流浪病人的無私關愛不僅感動了白衣天使,也感動了長期關注弱勢群體的自願者們,當然也感動了天馬行空,逍遙自在的我。令我和許多愛心網友失望的是,無私的奉獻精神至今未能打動那些躲在政府大樓裡高談闊論的公僕們。7月1日是中國共產黨 85歲慶典。假若著名歌唱家殷秀梅再次含著晶瑩的淚珠,充滿感激之情地高唱著:黨啊,黨啊,親愛的黨啊,你用那甘甜的乳汁把我撫養大,,,,,,媽媽喲,媽媽,親愛的媽媽,,,,,,。多少中國人還會為此而感動?儘管少數權力者僵硬的內心仍然被烏雲所遮蔽,被貪婪和自私所染污,我仍然希望,許偉的慈悲和白衣天使的關愛和護理,最終會使他們羞愧難當。果真如此,羞愧之人遲早也會去惡從善。公僕們,大膽地站出來,做一會真正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