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歷史猶如日本侵略中國,發動血腥屠殺等事件一樣,本應在建立正常的政治、文化等社會秩序後,徹底清算,從根本上杜絕制度、體制之漏洞,以把消極、有害的影響因素,從中清除出去。因為如果你不用這些「和平」的系統、理性、有序的手段清除它們,它們殘留在體內,毒性將發生質的變化,慢慢發作,把社會腐蝕掉,一旦「癌變」,就只有「暴力」手段來清除了。
「暴力」手段比不了「和平」手段,又是由於前者我們已經一次次試過了,兩千年來,通過「暴力」手段確立起來的政權,無一不是皇權專制,貽害無窮,「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的,其政權性質無論口面上說得多麼天花亂墜,實質上沒有任何改變。「和平」的手段卻可以避免不必要的犧牲,漸進地把社會導入真正民主、自由的體制中去。這就是有識之士常常說到的「你不和平演變,那就只有暴力演變」了。具有正常思維能力的人,都不希望哪一天「變天」,不得不進行「暴力演變」。因此,我們要學習更新型的文明、社會樣式,尤其是借鑒、移植它們--首先是美國人的政治、組織制度和體制,避免把整個社會帶到獨裁、專制的路上,避免無謂的「犧牲」。
不幸的是,我們常常失去機會。整個社會仍在不斷付出高昂的代價。其性質因著它的頑固性,而很難有所改變與推動。
最好的機會當然是1981年6月27至29日,中共舉辦的十一屆六中全會。它曾一致同意華國鋒辭去中共中央主席和中央軍委主席職務的請求,改選和增選胡耀邦為中共中央主席,趙紫陽、華國鋒為副主席,鄧小平為中共中央軍委主席。確定中央政治局常委由胡耀邦、葉劍英、鄧小平、趙紫陽、李先念、陳雲、華國鋒組成。實際上的當家人則是鄧小平一個。在他的授意下,大會一致通過《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確立未來幾十年內,評價在「文革」、「大躍進」等重大災難性事件中,犯了滔天罪行的毛澤東及其歷史問題的基調。
按照鄧的授意,《決議》明確了兩個中心問題:毛澤東的功績是第一位的,錯誤是第二位的,「就他的一生來看,他對中國革命的功績遠遠大於他的過失」;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32年,特別是「文化大革命」前十年,成績是主要的、光明是主要的,錯誤是次要的,社會並非「漆黑一團」。這確實為當時缺失民心的中共政權統治的合法性,建立了不可缺的依據。但也喪失了機會,埋下了禍根、病因。
鄧也許是想把這些推給歷史,眼下只要「一心一意謀發展」就可以的,不過他的「推」又非順其自然,而是用了「打壓」的方式。一次次的「反自由化」是最明顯的例子。它一次次打掉了知識人的良心、良能,又人為設立、並漸漸強化了無數的「研究」、報導、宣傳的禁區。到今天,隨著當年干下諸多惡行劣跡、出身「紅衛兵」「造反派」等勢力的壯大,掌握、控制了社會各行各業的權力、資源,「文革」、「大躍進」、「反右」等災難性事件,越來越被嚴格控制,口徑統一了。專制社會所特有的「逆向淘汰」機制,決定了在往昔的殘酷年代裡,靠著告密、鎮壓起家的勢力只會越來越強大,越來越得勢。有良知的人再想清算清算或者哪怕只是研究研究,也就越來越難了,越來越受到這些人的反清算了。
歷史性災難事件不得公開、透明,總結不出教訓、經驗,就清除不了體制、制度上的「腫瘤」,製造災難的因素勢必還在,還是要醞釀新的災難。社會災難越多,在這樣的體制下,就越是需要高壓統治手段來鎮壓、打擊、控制從各個角落紛紛冒起的反抗。
貧民的反抗是最不得已的。一個政權不是努力反思自己的罪過,良性反饋,以利不斷改進政權體制形式,而是拒絕和平的「改變」,頑固地以高度的、而且是越來越高度專制的方式打壓貧民,盤剝良民,那麼這樣的社會離著「暴力革命」的日子就不遠了。
1992年,鄧小平在南方講話中曾讓我們「不搞爭論」。「不爭論,是為了爭取時間。一爭論就複雜了,把時間都爭掉了,什麼也幹不成。不爭論,大膽地試,大膽地闖。農村改革是如此,城市改革也應如此。」(《鄧小平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374頁。)這不過是權宜之計,是極其短視的認識。因為你的問題、癥結都搞不清楚,惡性「腫瘤」不去,瞎碰瞎闖--更多的時候是打著「碰」「闖」的旗號,「摸石頭過河」,找不到石頭,也過不了河,惟有一次又一次「繳學費」,實際上無不是假公濟私、化公為私,把國有資產,濟進、化進了自家腰包。
這樣的「爭取」、「改革」……難道是要得的?
多少次,讀著當代史,我仰望星空,泫然淚下。只因為我們在一次次錯失良機,社會離著全面崩潰的時日越來越近,越來越像要「暴力」演變,而毫無和平「演變」的跡象。
(觀察/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