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西北是一望無際的黃泛平原,沿豐沛公路一小時的車程,即可抵達沛縣城。如今的現代化已無處不在,只有從仿漢風格的建築、熱氣騰騰的狗肉和古樸的民風上,仍可窺見這座城市的古老和悠久。
然而就是這裡,公元前200多年前,一個俸秩僅300石的泗水亭長--劉邦,在誅暴秦和與項羽的逐鹿中,「以布衣提三尺劍取天下」,笑到了最後,由此開創了漢朝的400年基業,對中華文化產生了中國歷史上任何王朝都無法比擬的深遠影響,漢朝、漢人、漢民族、漢字、漢語等幾乎都與其有文化上的淵源關係。
歷史因素和獨特的地理環境使徐州保存了異常豐富的漢代帝王之家的物質文化。從楚王、王后、夫人、嬪妃、列侯、公主等宗室貴族成員,到楚國的達官顯吏不勝枚舉,他們的陵墓使徐州的漢代考古大發現接踵而至。毫無疑問,這些漢代物質遺存是當時現實生活的折射,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是一座文物寶庫,這是一個地下的漢朝。
也正因如此,有人說「兩漢文化看徐州」,而徐州的兩漢文化就體現在這些密佈地下的神秘宮殿中。
1、盜掘:賊有賊法
徐州漢墓科學發掘與盜掘的歷史相比顯然是望塵莫及。
徐州漢墓被大規模盜掘的歷史可以追溯到西漢末年的新莽時期,很多楚王墓都在這時被盜掘。實際上要盜掘這些楚王陵墓並非易事,進入墓室的通道很長,其內都有很多排巨大的塞石封堵,這些塞石上下間有些有榫卯相扣合。塞石一般長2米余,寬高各1米左右。大的達7.8噸,小的也有3∼4噸,最多的龜山楚王劉注墓內塞石達13排。塞石與甬道壁間僅有1∼2厘米的縫隙,即使今人要進入墓室也非易事。但賊有賊法,盜墓者絞盡腦汁想出一個使今人也不能不為之叫絕的方法:即不論每排為4塊或2塊塞石封堵,只選上層一塊塞石的外端面,在正中間鑿一牛鼻孔,再在牛鼻內穿繩系索,使用人力或畜力將塞石拖拽出來。如此重複,一塊塊巨石就這樣舉重若輕地被拉了出來。可以想像,當上層最後一塊塞石被拉出後,群盜的頭目舉著火把、匍匐進入後段沒有塞石的通道,已覺豁然開朗。而進入墓室,幾乎是遍地金玉、滿目珍寶,那種狂喜已經永遠無人知曉。有時這種牛鼻孔牽引法還要另費些周折。如獅子山楚王墓的甬道口開鑿在一個巨大豎井的北壁,而豎井深達 16米,又全部以夯土、石塊封堵。盜墓者為最大限度地減少掘土量,只在豎井北部下掘,至底部甬道前僅掘出放置兩塊塞石的空間。但是距甬道口只有約4米的距離,即使全部站滿人,也無法拉動巨石。因此,專家們推測,盜墓者必需使用兩組滑輪,兩次改變力的方向,即在甬道南4米處置一橫軸滑輪,使水平繩索變為向上,在豎井表面置一組滑輪,使繩索再與塞石同向進行牽引。
元代的賈胡盜掘土山東漢彭城王墓,因土山高聳在城南,恐盜挖事件泄露,便處心積慮地在土山的頂部積廬10年,從屋內向下盜挖13丈,穿磚鑿石盜得寶劍而去。這些瘋狂的盜掘活動使徐州漢代陵墓幾乎鮮有倖免,造成極大的破壞。
2、王德成撿印
徐州漢墓的科學發掘工作,可以追溯到1952年初,由我國著名歷史學家王獻唐先生、徐州文管會的王肯堂先生發掘的茅村漢畫像石墓。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由華東文物工作隊和南京博物院在徐州周圍發掘了一些東漢畫像石墓。七十年代南京博物院發掘了江山、蘇山頭和龜山一號墓,其中龜山一號墓的墓主為某代楚王的女兒 「丙長翁主」。徐州博物館發掘了子房山、白雲山、金鼎山、臥牛山、萬寨、李窩等一系列的漢墓(群),其中以臥牛山楚王墓最為重要,是西漢最後一代楚王或王后的陵墓,這是徐州楚王陵墓的首次發掘。
徐州漢墓特別是楚王和列侯陵墓的考古發掘,主要是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1981和1982年發掘的龜山楚王和王后墓,規模十分宏大。南京博物院主持發掘的尤振堯先生推斷墓主人是第六代楚襄王劉注或第七代節王劉純,並根據墓內出土的果核,推測應葬於八、九月間。但這些僅僅是推測,要想確定真正的墓主人,必須拿到確鑿的證據。時間到了1985年初,徐州博物館考古部得到一個消息,銅山縣拾屯鄉西瓦廠(即磚瓦西廠)25歲的電工王德成手中有一方「劉注」龜鈕銀印,感到十分重要。經過努力,第二天下午就將印章徵集入館,成為徐州兩漢18個諸侯王惟一的實物證據,龜山楚王墓也成為研究徐州西漢楚王墓分期和斷代的標尺。
那麼,王德成是如何拿到這方印的呢?原來當年龜山漢墓發掘清理工作進入墓室時,已進入山腹83米,巨大的空間內漆黑一片,3節手電筒如同螢火,幾乎什麼都看不清。要保證發掘的順利進行,必須安裝電燈照明,於是便請西瓦廠支持。王德成是廠內電工班長,接電時不免好奇,東瞅瞅西摸摸,湊巧摸到一個烏龜塊子,就順手藏了起來。1984年底。王德成在理髮時偶然說龜山漢墓的主人是劉注,別人不信,他急了說:我有印章可以證明!這才使印章暴露出來。現在王德成撿印的故事在當地還演繹出多個使人津津樂道的版本。
3、毛骨悚然的勘測
1986年徐州博物館和南京大學歷史系考古專業聯合發掘的北洞山楚王墓,也極富傳奇色彩。北洞山位於徐州城北,古老的大運河北岸,兩岸景色蒼莽豪邁。漢墓在村內東南部,50年代村民放牛時在山南坡踩出了一個洞,那時敵特觀念很強,村民不敢入內。運河南岸琵琶山的駐軍剛從朝鮮戰場回國,聽說後持槍入內,未發現敵情。但從此村民開始陸續入內,不少人拿走了文物。1987年村民許德懷捐出的玉熊就是當時入墓撿到的,當時流散的文物數量就可想而知了。到了1978 年,村民取石料時,在離50年代的洞口南十幾米處又發現一個洞口,那時文物保護的意識還比較淡薄,村民蜂擁入內,將一切可以搬運的文物都搬上了地面,僅大空心磚就搬出幾十塊。一些很大的陶瓮無法搬運,都用扁擔打碎,使墓內文物受到極大的破壞。
根據村民回憶,兩處洞口形制完全不同,相距較遠又無連通之處,似乎是兩處獨立的墓葬,於是報請國家文物局同意,決定發掘以解開這個迷團。發掘開始在山芋地中進行,很快就找到了甬道口,順甬道進入墓室,到處是一片彤紅。墓室頂部和四壁遍塗硃砂,不少脫落掉在地面上,使地面也成紅色,顯得肅穆而又十分神秘。由於甬道口外的墓道都用巨石封堵,於是考古人員試圖瞭解墓道封石的長度,便順著東西壁沿尋找,很快便在墓壁的東部發現1978年的洞口。這個入口與先發現的不同,不是水平而是向下的,裡面填滿淤土,土和石條間僅有一個很窄的縫隙。發掘領隊蔣讚初教授決定由徐州博物館副館長李銀德和考古部錢國光下去查探情況。兩人手足並用一前一後向下倒著爬行,終於進入一個空間站立起來,但是在漆黑一片的世界裡,兩人的電筒光柱顯得極其微弱,只能慢慢摸索前行。裡面都是用大條石壘砌的一間間房屋,屋內有廚房、水井、廁所等。還有一間很陡很深的地下室,錢國光差點一腳踏空栽倒下去。室內懸掛著很多植物或樹的白色根須,上面還掛著水珠,猶如珠帘未卷時。順著牆壁和地面,有很多粗長的地表樹的根莖--由於土壤堅硬其生長緩慢,但是鑽入室內有了充足的空間、水分和隨葬品腐朽後的營養,使其得到快速生長。粗者如臂,細者如指,滿地虯曲蟠繞,乍看如蛇,令人毛骨悚然。但其極為脆嫩,一觸即斷。轉了一圈,兩人就準備上來。但是下去容易上來難,下去可以滑行,上來僅有的空間和很陡的坡度幾乎無法爬行,再加上又沒有準備繩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上到地面上來。報告裡面的情況時卻不得要領,連平面圖也畫不出,只說裡面像迷宮。李銀德當年就與王凱發掘過東洞山楚王的王后墓,1984∼1985年還主持發掘了徐州獅子山漢兵馬俑坑,已有一定的考古發掘經驗,但是因為黑暗、緊張和激動,確實無法說清楚下面有多少間墓室。直到今天說起這件事,李銀德也沒覺得難堪,因為這個發現太出乎意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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