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這些成語的誤用,這些年新聞媒體沒少挨批評,我們這些小編輯也一再上這些成語的當,以致每每看到這幾個詞心裏就發毛。多虧了《中國記者》、《新聞戰線》、《光明日報》、《文匯報》、《語文月刊》等報刊都曾多次撰文勸人們不要誤用,這才使我們脫離了苦海。可是,如果誰讓我來認真講一講這些成語的最早出處、最初意義,我還真犯了愁呢!去年我的孩子考大學,問我「空穴來風」到底該怎麼用,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講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只好說這一分不要了。
7月22日《新京報》刊登了廣州學者陳林的《也與範曾話「流火」》大作。陳先生不愧是學者,文中引經據典,說了一大通關於「七月流火」的出處。比如說,「七月流火」中的「火」,不是指高溫烈焰的「火」,而是指東方蒼龍七宿中的「心宿二」(又名大火),也就是西方星座中天蠍座的α星。天蠍座相當於我國二十八宿的房、心、尾三宿。如果這幾天夜空晴朗無雲,晚上21時左右我們就可以看到南中天上巨大的天蠍座,心宿是在中間的三顆星,其中心宿二特別明亮,很好辨認。《呂氏春秋》記載,季夏之月,「昏心中,旦奎中」,意思是說:農曆六月,初昏(太陽落山二刻半)時,心宿升到了南中天的位置;平旦(太陽升上地平線前二刻半)時,奎宿(雙魚座)升到了南中天的位置。「七月流火」的意思就是,七月初昏時,心宿已經過了南中天的位置,往西偏斜了,因此叫作「流火」,流者,下也。可見,「七月流火」時,孟秋之月已經到來,「充滿熱情的天氣」已經過去了。
我相信看了這樣一番解釋,一般讀者頭非暈了不可,我是不打算記住多少,只要知道「流火」不是「火」就是了。不過,這叫什麼邏輯?漢語怎麼應該是這樣?我們的老祖宗在文字上玩的花樣真是太多了?我該怎樣向子孫後代講解?
陳先生還說,即使術業有專攻的大學者也不見得對某些具體的語句作出準確的闡釋。例如余冠英先生在註釋「七月流火」一句時也弄錯了,他說:「每年夏歷五月,黃昏時候,這星(按指心宿二)正當南方,也就是正中和最高的位置。過了六月就偏西向下了,這就叫做流。」王力老先生告訴我們,這個傳統的闡釋是不妥當的,清代樸學大儒戴震依照歲差來解釋:《詩經》時代心宿六月初昏時才到南中天,到七月才向西流。大學校長不懂「七月流火」的意思,大學者也弄錯了,既然連搞國學的人都弄錯了,那還有什麼理由讓我們這些無名之輩弄清楚呢?
寫到這裡,我的意思就很清楚了:有幾個成語很討厭,而且還不是一般討厭,它迷糊了我們好幾代人,至今還讓我們鑽迷宮。這樣下去,與其說是發揚國學,不如說是死心眼。中國的成語文化歷史悠久、博大精深,人們在運用成語的過程中,有時難免會望文生義、主觀臆斷而不顧其原始意義,使成語的實際意義變得與起初的意義不同、相反甚至風馬牛不相及。這種現象並非從「七月流火」起。如果過分的拘泥,詞語的活用也就幾乎動輒得咎了。實際上,有些成語即使你想恢復其本來面目也顯得力不從心、毫無意義了。與其這樣,不如「將錯就錯」或讓它滅亡。當然,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應該得到「合法登記」認可。我同意這樣的說法:詞義的發展,離不開對詞語的活用,甚至有不少就是從望文生義的「錯誤」開始的;這樣的「錯誤」大家都在犯,而且也不造成理解上的困難,那麼這個新的意義也就有了約定俗成的地位了,得到學術界的重新界定和承認也是早晚間的事情。因此,過分的膠柱鼓瑟,未必就有利於語言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