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可憐的親屬和鄉親,總是擔心事情鬧大了,案情略有轉機,便迫不及待地求我別再插手,還抬出老父老母來壓我。其實轉機云云純屬一廂情願,事實恰相反,例如聽了二妹燦爛的匯報,說市裡省裡官兒下來勸慰有加,非常"客氣友好"地進行法律教育,我感到了陰風陣陣黑雲壓頂,預料省市縣鄉有關部門正配合龍泉森林公安把所有政府應該承擔的責任往林樟旺們身上推,它們要把農民當替死鬼了。
----果不出我所料。林樟旺、林樟法、毛根壽、梅善良等人是因涉嫌非法佔用林地(後改農地)而被龍泉森林公安刑治的,五人(一人在逃)共涉嫌佔用21畝。6月14日獲悉,龍泉森林公安辦案人員要求林樟法、毛根壽、梅善良三人在一份文件上簽字,逼迫他們承認侵佔農地37畝。兩個月不到,第二次測量的數據便翻了番。數字大躍進呀。
我再三再四叮囑,有關憑據一定要收芷好,但經不住甜言蜜語的進攻,他們瞞著我把一份極其重要的憑證-----有關部門關於機耕路審批押金的收據(當地慣例,先打招呼或交押金,交等機耕路峻工後按實際面積報批)還給了有關部門,我知道後氣得差點吐血!
二妹多次積極配合龍泉方面的調查取證工作,多次主動地把群情激憤、試圖到龍泉上訪"鬧事"的村民們攔住。她開始時對我隱瞞了一處重要事實,以致讓我陷入極其被動的局面,後來則怪我的文章讓辦案人員「難保飯碗」"難以做人"了,怪我蠻撞胡來不知進退了。還居然有同道認為我介入林案是為了什麼狗屁「大業」,是主觀或客觀上配合公安工作…。還有人問我:你藉此案大做文章,掙了不少稿費吧?令我氣為之結。殊不知絕大多數林案文字,或非首發,或非稿件,純屬「義務勞動」,個別應議報「民間維權---聚焦龍泉」專欄要求首發,我也一開始就與編者作了聲明,謝絕稿酬。
種種怪象,或許有小人挑弄是非和"有關部門""分化瓦解"策略的功效,但外因必通過內因才能起作用。那種驚天動地的愚昧、怯懦、奴性,那種對迫害者的忍耐體諒,對義助者的防範戒備,對權力的刻骨恐懼、幻想和迷信,活脫脫就是魯迅筆下奴才的形象。他們總是以為,主動退讓、妥協、配合、示弱、賣好,就可以換來官方的誠意和善意。他們那種閉塞狹窄的小腦瓜永遠不會明白我的大智大慧大仁大義大慈大悲,不會明白我是怎樣一切都站在親人和鄉親的角度作了全盤週到的考慮,不會明白,我「蠻打蠻幹」,一次次發起自殺性進攻是為了更好地營救他們-----只要親屬鄉親們冤情得雪,我何懼自置危境坐中共之牢,何懼引火燒身樹周光明集團為敵?一切都衝著我來吧!雖萬千人吾往矣,揚眉一劍入重圍。
只可惜不能縱情盡性一往無前,可惜了我的幾大妙招被迫取消或延後-----我不得不考慮當事人的感受和意願,為此多次推開從遠處伸來的熱誠相助之手。不少招術,沒有當事人的積極配合是無法使出的,勉強使出也功效大減。如收集對方各種罪證、召開林案研討會新聞發布會、十萬(農民網民)人上書之類,還有一些「做得說不得」的狠招毒招。
我何嘗不願妥協?前提是對方具備改正錯誤的誠意和妥協的智慧。無數血淋淋的事實證明,在對方高舉的屠刀沒有放下之前高喊妥協絕沒有好下場,與貪官惡吏、與政府"有關部門"單方面的退讓、妥協、示弱、賣好,絕對是在對方出賣自已時幫對方數錢!
我也曾低聲下氣找人找關糸希望"私了"希望對方手下留情。開始要求夠低,受點冤、受點氣、出點血算了,我深知普通百姓通過法律途徑解決問題時間精力金錢各種成本之高昂。我甚至重托一個副市長,並對梟婆說:不知這個官居當地副市長的老朋友有沒有政策法律水平領受我的酬謝。我很明白,友情歸友情,事情歸事情。我更明白潛規律的厲害,明白在中共官場,沒錢是辦不成事的。我曾責怪二妹給分局局長的"禮"太輕太不到位,並多次督促她要及時對有關人員進行打點。其實那樣做,大違我本性,親屬和鄉親依然冤曲。委曲求全吧。
但單方面委曲求不了全。當一切辦法都用盡都無效之後,我才迫不得巳公開案情。結果如何,利弊怎樣,難以逆料,唯有盡心盡力而已,至於別人包括親人是否理解,是贊成還是反對、感激還是責怪,一概置之度外。我討厭的是他們的愚昧、奴性、不配合和扯後腿給我營救工作增添了大困難,一再打亂我全盤計畫----無論如何,我都將"執迷不悟"地堅持到底戰鬥到底,直到敵人退讓、投降或者滅亡!敝屣權力,浮雲生死,此身何懼。教公安折箭,惡吏辟易,奮英雄怒!
還有一事值得一提。很多人懷疑「林樟旺案」是國安在幕後搞鬼,是當局沖老梟來的。開始一段時間,林案確實顯得撲朔迷離,我親赴龍泉斡旋,也如入迷宮,不得要領。老鄉故友介紹的當地「關係」,不是避而不見,就是避而不談(案子),一律對我敬而遠之。福星而今成災星,海梟進山變木鳥。
現在,林案逐漸明朗,深入分析,當非國安幕後操縱,但與國安似也脫不了干係。去年我曾回遂昌老家一趟,在縣城與幾個官場上的新舊朋友宴聚過兩次,其中就有龍泉市政府領導。據傳,我前腳剛走,有自稱國家安全局的官員後腳就到了(或許暗中一路追隨吧)。儘管被國安「訪談」過的舊雨新朋一直瞞我,但我本是小地方的「大名人」,當年的詩人和商人巳成為著名「反黨分子」的訊息暗中紛傳,有何秘密可言。還有傳言我被逮起來了呢。
難怪當地官場很少有人敢幫忙,敢站出來為我親屬和鄉親說句公道話(甚至有朋友不敢為我傳句話遞份材料)…。想想也不奇怪:友情,鄉情,法律,公理,人性,道義之類抽象東西,哪有實實在在的官位重要?----對於官人而言,反黨分子與麻瘋病人一樣,危險著呢;也難怪龍泉市政法委迅速作出反應,第一時間介入一個小小的案子,市檢察院則迅速批捕林樟旺:這是一個多好向主動巴結「為黨分憂」的機會吶。一方面苟且卑怯「明哲」保身,一方面猖狂霸道無法無天,唉,這些可悲、可笑又可憐的芝麻領導螞蟻官呵。
經此一役,我對國人尤其是弱勢階層的奴性劣根性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但我無怨無悔,只有悲憫。無論如何,他們被中共洗腦已久,受騙受害受愚弄已久。好在中國人民正在大範圍覺醒,我相信,我的親屬、鄉親,包括姚坑村村民,遲早都會覺醒過來,明白在這個時代,弱勢群體別說堂堂正正做人,就是「做穩奴隸」都是一種奢望,從而分清是非善惡,認識到誰是阻路惡犬、當道豺狼!
東海一梟2005、6、14。6、19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