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態之一:理所當然
不送紅包就反覆暗示
吳小姐(護士):現在的確有些醫生,醫德很差,總是想著紅包的事情,雖然只是少數,但卻敗壞了整個醫療行業的形象。我在外科病房工作,我們科室有一個主任,現在房子有兩套,最近又買了車,單純靠工資,他能這麼有錢?還不是拿紅包收回扣。有時病人不主動給他紅包,他還不斷暗示,有一次一個病人住進病房已經一個多星期了,主任還是不安排手術,他不斷找病人家屬談話,詢問病人的家庭情況,並反覆說現在當醫生怎麼怎麼辛苦,最後病人家屬在他辦公室裡給了他一個信封,第二天就安排手術了。病人出院時私下裡告訴我,當時信封裡裝了2000元錢。
王先生(醫生):我是博士生,目前在一家大醫院工作,但我每月的收入目前只有2000多元錢,而這些遠遠不能體現我的價值。我讀了21年的書,這樣的收入還不如外面一個擺地攤的,太低的收入讓我們好多醫生的心裏很不平衡。臨床醫生的待遇差、收入低,這當然是由於醫療體製造成的。當病人主動送紅包時我就收下了,我就當成是自己的一部分正當收入吧,是理所當然的,只要我把手術做好,盡心盡職的為病人治病就行了。
一名先生(不願透露姓名):我是一名外科醫生,干了七八年了,我的確收過紅包。第一次收紅包時是跟著我的主任收的,當時我是他的助手,手術前病人家屬偷偷地給了我一個信封,是500元錢,我當時還不敢拿,但病人家屬硬塞給了我,我就將信封交給了主任,主任說沒關係你就拿著吧,我就拿著了,後來病人家屬告訴我,手術前也給主任了,我這才心安理得。後來也收過一些紅包,只要給紅包的病人給紅包,我在手術中、手術後都是非常仔細,而且還經常和他們聊天,關心一下病情;當然對於不給紅包的病人,我也是按照規定的程序仔細處理,只不過病人太多我沒有太多的時間給他們開小灶而已。現在我覺得這是個正常的現象,這也是我的勞動付出啊。
心態之二:人情往來
對送紅包的病人悉心照顧
李先生(外科醫生):我覺得現在社會太不公正了,都把矛頭指向醫生。其實現在收受紅包已經成為了社會風氣,並不是說紅包現象只是醫療系統的特例,教育、科技、交通等,哪個行業沒有人送紅包?哪個行業沒有人收紅包?為什麼都把矛頭指向醫生呢?我收過紅包,但我有個原則,如果感到病人經濟能力還可以,只要病人主動送,我都會拿,不拿白不拿;但如果病人連住院費也交不起,經濟比較困難,即使他們給我紅包我也不會收。不論拿不拿病人的紅包,我在治療時都是非常盡心盡力的,因為這是我的工作。拿紅包是一回事,工作又是一回事。
一名先生(不願透露姓名):我也收過病人送的紅包。但我知道這是病人真心真意送的,心裏也沒有太多的忐忑。但在病人住院期間我對病人特別照顧,經常去看看,詢問一下病情。病人也很滿意,雙方都是開開心心的。後來我又收過幾次紅包,但都是病人自願給我的,我也沒有推辭。我就當成了人情往來,人家托我辦事,因此病人給我紅包後,我除了在手術中非常盡心外,手術後甚至病人出院後找到我,我也會很盡心地給他們看病。
心態之三:又愛又怕
擔心手術失敗良心受譴責
朱先生(醫生):我也有機會拿紅包,但我總是覺得心裏不安,干了10年的醫生,就拿過兩次紅包,主要是因為我不敢拿。我覺得現在的醫療技術還沒有到達出神入化的境地,醫療技術並非萬能,很多疾病是無法治癒的,很多手術必然會出現併發症或者失敗。如果收了病人的紅包,病人的病又沒有治好,最後病人要是鬧起來,自己的心理不但永遠不得安寧,而且別的病人會覺得我的人品低下,社會上的人會看低我。去年我為一名病人做肝臟手術,手術前病人的家屬給我塞了2000 元錢的紅包,我堅決沒有收。後來手術失敗了,這從臨床上來講,是正常的範圍,我也不用擔負太多的責任。但當時如果收了這2000元錢的紅包,我的良心將會因為這個手術的失敗受到一輩子的譴責。
心態之四:深惡痛絕
能拒則拒,不能拒則退
李先生(醫生):我是外科醫生,干了20多年,經常為病人做手術,可以說我是最有機會收紅包的,經常有病人到我辦公室來,或者偷偷找到我,向我塞紅包,但我在這裡可以憑良心講,我沒有拿過一個病人的紅包。有幾次我實在退不掉,我就假裝收下,等到手術結束後我再還給他們,或者交到醫院行風辦然後再打進病人的賬單上去。上個星期,一名病人做胃切除手術,病人的女兒不知道怎麼打聽到了我家的地址,手術前一天跑到我家裡送了一個信封就走了,我打開一看,裡面是 1500元。第二天手術結束後,我就將信封交到了醫院行風辦,醫院又轉到了這個病人的醫療費上,病人出院結賬時這才發現這個事情,他們又專門找到我表示感謝,我說,這有什麼要感謝的呢?這個錢我本來就不應該拿的。
伍女士(醫務人員):說句實話,拿紅包的醫生畢竟是少數,一是因為只有臨床一線科室的醫生才有機會拿,二是臨床一線的醫生中,也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拿到紅包,只有一些經常手術的、技術比較好的醫生。另外,是否拿紅包也要看個人的情況,這跟醫德等都有關係。我在醫院行政部門工作,我瞭解到的情況是,很多醫生尤其是一些中老年醫生很正直,他們根本不會拿病人的紅包。我認為絕大多數的醫務人員本質是好的,只有少部分的醫生拿紅包的行為損害了整個醫療行業的形象。上個星期我們醫院的一名老專家拿著一個信封到我的辦公室,讓我幫他將信封裡的2000元錢轉到某某病人的醫療費用上去,這名老專家說,前幾天手術前病人家屬硬是塞到他的抽屜裡,他退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因此在手術完了後就準備將紅包的錢打入交到病人的醫療費中。而且這樣的事情我經常碰到,很多專家的醫德確實很好。
醫生家屬:當醫生辛苦又有風險
楊女士(醫生家屬):我愛人當了20多年的醫生,我可以有保證地說,他從來沒有收過病人的紅包,當前收病人紅包的醫生畢竟是少數,並不能說所有的醫生都在要紅包、都在收紅包。即使目前有部分醫生收,我覺得也與醫生的收入低有關,我愛人現在是正高級別,但他每月的收入也不過3000元錢,而且從來沒有5點鐘準時下班過,經常是晚上七八點鐘才到家。其他一些年輕醫生的收入就更少了,有些外科醫生做一臺手術就要七八個小時,讓他們拿著這麼少的薪水、幹這麼繁重和有風險的工作,當然會出現收紅包的現象了。我認為如果不從醫療體制上解決醫生的收入問題,這個現象就無法杜絕。
醫院領導:杜絕紅包病人心不安
孟先生(醫院領導):我是一家醫院的負責人,我覺得社會對醫務工作者應該有一個正確的認識,他們既不是神話般的白衣天使,也不是被有些人諷刺說成的「白狼」。拿紅包是社會現像在醫院的一種表現,並不僅僅是醫院存在收紅包的現象,醫生收紅包是幾百塊錢,有些官員貪污受賄的數字何止這些,幾千、幾萬都不止。我不否認個別醫生拿過紅包,但是醫療系統的主流還是好的。很多病人非要送紅包,要是不收,病人家屬反而覺得心裏不放心。拿紅包肯定是不對的,但是如果現在馬上就杜絕,病人會擔心醫生在手術時就不會很盡心。另外,醫生站七八個小時做完一臺手術下來,得到的只是一個盒飯而已。現在醫生的勞動付出與收入不成正比。
現代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