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早報: "中國警察為何無法無天？"

　　事實上，類似的事情在中國並不少見，只不過其他的事件不為大眾所知。對於中國問題重重的司法體系來說，孫志剛事件只是冰山一角。如何改革這個腐敗、野蠻、無法無天的司法體系，已經成為中國改革中一個很迫切又很棘手的難題。

警察為什麼變土匪

　　說中國的警察變成了土匪，或許有點情緒化，也有些以偏概全。但是，看看「孫志剛」們所遇到的那些司法人員，其惡劣凶狠的程度並不是一般的土匪所能比擬的。僅僅因為沒有暫住證，甚至因為「三證」（暫住證、就業證、計畫生育證）不全，他們就可以在大街上隨便抓人，隨意關押。稍有不從，便拳打腳踢，將人打個半死（或者全死），這種行徑，說他們是土匪實在是太客氣了。

　　在這種行為的背後，有著一種見不得人但又人人皆知的骯髒利益在驅動著。每一個被收容所抓到的人，不管是進城打工的農民，還是忘帶證件的大學生，要從收容所出來，都得交一筆為數不少的罰款(有時叫手續費、收容費等等) 。農民們辛苦打工掙來的錢，就這樣落入了這些人的腰包。

　　正是在這種利益的驅動下，治安隊對抓「三無人員」 異常積極，也正是在這種利益的驅動下，有了對進城農民的各種各樣苛刻的規定，而這些農民要辦齊各種證件，又有名目繁多的手續和手續費在等著他們。有時候這簡直比外國留學生在美國辦一張綠卡還難。

　　司法系統的很多問題，其實都與這種不正當利益有關。由於執法者能夠直接從執法行動中獲取利益，他們又有很多靈活處理的權力，執法行動的公正性於是便很難保障，各種貪贓枉法的現象也就層出不窮。更有甚者，這種現象發展下來，已經不是貪贓枉法的問題，而到了「執法人員」 利用他們的權力和手中的武器干非法勾當的地步。當執法者自己變得無法無天的時候，整個社會也就處在危機之中。在一定程度上，當前的中國社會就存在著這樣的危機。

缺乏監督是關鍵

　　從大的方面來說，司法系統的腐敗是整個權力體系嚴重腐敗的必然結果。如果黨政官員腐敗了，與黨政系統緊密相連的司法系統的腐敗也就很難避免。司法體系的腐敗使執法者被視同土匪，毫無公信力。

　　結果，不管是正常的執法任務還是不正常的腐敗勾當，他們都難以執行，都需要使用過度的暴力才能完成。這樣，司法系統也就逐漸失去其正常的功能，無法有效維持社會秩序，治安就會不斷惡化，各種問題也將隨之而來。這種現象如果再得不到遏制，任其發展下去還將引發更多的社會危機。

　　從司法體系本身來說，缺乏監督機制是很重要的原因。在賦予執法者很大的執法權力的同時，並沒有建立有效的監督機制，來保證他們不濫用這種權力。缺乏監督的執法者在自身利益的驅動下，就會逐漸變得為所欲為，各種腐敗現象也就隨之出現。

　　與廣州街頭的治安隊抓「三無人員」相似，紐約的警察也抓非法移民。他們的執法行為也不是毫無偏差，但絕不至於到如此惡劣的程度。這其中有兩個重要差別。第一，紐約的警察不能直接從非法移民身上得到利益；第二，這些警察的行動處在嚴格的監督之下。如果他們不依法行事，當事人或者各種民權團體就可以起訴他們。這種起訴在美國時常發生，而且起訴成功的案例也不在少數。

　　相比之下，在中國，對於執法者的各種腐敗現象和粗暴行為，被執法者並沒有多少辦法來抗爭，執法者也不會因此受到處罰。如果不是這回打死孫志剛的事情「鬧大了」 ，這些人這會兒肯定又在某個街頭上盤問那些可憐的民工！

　　這一次孫志剛事件發生後，很多人把矛頭指向收容法規，這其實並不是問題的真正根源。關於「三證」和收容遣送的法規確實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但如果執法者嚴格依法辦事，事情絕不至於這樣。問題的根源是沒有足夠的力量來約束他們依法辦事，而是任憑他們為所欲為。收容法規只不過是他們的一個藉口而已。

法制改革任重道遠

　　客觀地說，要解決中國司法腐敗的問題，並不是很容易。要建立有效的司法監督機制，有很多複雜而具體的問題，也有著極為強大的阻力。司法改革應該是整個政治體制改革的一部分，需要有強大的推動力和堅定的決心，也需要有全面深入的考慮和細緻有效的措施，才可能取得效果。

　　但是，無論有多大的困難，這種改革已經不能再迴避拖延了。

　　孫志剛死了，打死孫志剛的打手也要被槍斃了。無論對誰來說，這都是一個悲劇。然而，槍斃凶手並不等於這個悲劇的結束，中國的司法改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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