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時代的發展,特別由於電視的普及使「大國領袖」可以按「國際慣例」給普通百姓「賀年」了。然而,「普通百姓」是如何領悟這一政治「祝福」或「政治文明」的呢?
據我所知,目前中國大約有35%的失業率(包括城市「下崗」工人和農村事業人口)。據我所知,他們也屬於「人民」或「大家」──那麼這些貧困人口如何理解「具有重大而深遠意義」的2002年,又如何展望「光輝燦爛的2003年」呢?我沒有調查,但我確信,他們坐在電視機前──如果有電視或有心思看電視的話──的心態,一定的非常複雜的,如果不是很「遺憾」的話。
據我所知,就在那個「具有重大而深遠意義」的2002年,無數事故災難導致了千千萬萬個家破人亡,從南京到內蒙古,從黑龍江到廣州──這一連串記錄將在「光輝燦爛的2003年」繼續譜寫。我沒有做過調查,但我確知,千千萬萬個父母、妻子和孩子將對出門謀生的孩子或丈夫送去更多的祝福──你們一定要安全回來。至於那些已經生離死別的家庭,他們如何沐浴在這抑揚頓錯的「祝福」聲中呢?這祝福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呢?為什麼這祝福不考慮和他們的關係呢?
就在那個「具有重大而深遠意義」的2002年,劉荻們、張丕林們、接連不斷的「賣淫處女」們撞擊著世界的良心……據我所知,他們還沒有被開除「大家」或「國籍」,但他們如何度過這樣一個「辭舊迎新」的元旦呢?她們或者瀋陷在黑獄中,原因僅僅是她們希望用行動祝福這個苦難的民族。他們或者在角落裡舔噬「勝利的國家」以各種粗暴、傲慢刻在他們身上和心上的傷口,他們對來自同一個方向的「新年祝福」一定哭笑不得。你能想像出他們臉上別的表情嗎?
如果你說上述所有的人們都是極少數人的話,那麼你告訴我,「大多數人」在哪裡呢?你自己是不是「極少數人」呢?而人類文明所確立的個體價值觀又被置之何處?
同樣在這據說「舉國歡慶」的日子裡,我個人再一次被投入到與親人分離天涯海角的痛苦之中。這個偉大國家如此記仇或心胸狹窄,以至1989年它被「傷害」了,於是它打算必須報復「傷害」它的人。「國家報復」是一種特別的原始、野蠻而強大的力量,它輕鬆地使我的兩個女兒無論如何也見不到她們日夜思念的父親。這就是我的「國家」,但如果國家是家的敵人的時候,這個國家的合法性在哪裡呢?更有諷刺意味的是,這個國家還有在全世界面前祝福它傷害過的每一個家庭,以掩飾「國家報復」、甚至依靠這報復攫取利益的那種醜陋不堪--我如何沐浴在這一「浩蕩」皇恩之中?
我唯一的反應是為它祈禱。我確信,到現在為止,它做的一切它並不知道。它知道的僅僅是,它不過是在給自己的賀年。
(2003年1月2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