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中途突然提出:「到了湯陰站,我要下去看岳廟。」這可急壞了負責安全保衛工作的羅瑞卿。
不到9點,專列進入湯陰站後,徐徐地停了下來。
湯陰站臺的東南方向,有一塊歌頌岳飛的碑林,在這片碑林中,有個典雅的小亭子,亭子中央有一尊最高最大的碑叫《岳忠武王故里》一一指路碑,為1942年湯陰縣知事張直主持鐫刻。
毛澤東走上小亭,站在《岳忠武王故里》碑的正面,端詳著這六個圓潤、奔放的大字,微微點頭稱讚,而後匆匆轉向碑的左側,默讀《七言律》回首;轉向碑的右側,少視「鐫刻經過」,轉向碑後停下腳步,觀賞了片刻,然後小聲念起了《岳忠武王故里》的碑文:「宋岳飛,宇鵬舉,湯陰人……少負氣節,深重寡言,家貧力學,好左氏春秋,孫武兵法……」。雖然此碑高大且字跡多,年近60歲的毛澤東看起來很吃力,有時不得不停下來仔細辨認,但他還是耐心地一字一句地讀完那篇文字優美、客觀記述和評價岳飛的碑文。從毛澤東低沉緩慢的讀文聲中,隨行人員感覺到了毛澤東對岳飛的敬佩和讚頌。
碑的正文念完以後,毛澤東的眼神盯著被用錘子擊在署名處的24個小坑,搖搖頭遺憾地問當地公安局長:「這八個立碑的人的名字為什麼都給打掉了?」
「他們都是漢奸,群眾恨它們,才給打掉的。」
「漢奸想借岳飛給他自己揚名於世麼,這是歷史,不必打掉,留下來讓他們做反面教員,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還是遺臭萬年。」
上午9點多鐘,湯陰縣縣長王庭文聽說車站有人召見,匆忙趕來。
毛澤東在詢問了湯陰的一般情況後,向王庭文提出了他所關心的問題:
「岳廟都有些啥子建築?」
王庭文詳細介紹了岳廟的建築群後說:「岳廟的碑碣石刻現在有近百塊。」
「那裡有岳飛的《滿江紅》嗎?」毛澤東急切問。
「有啊,有。」
「你看過嗎?」
「看過,看過,我還會背呢?」
「好啊,能讓我聽聽嗎?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眼望,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王庭文操著河北口音,很流暢地背誦起來。
「諸葛亮的《出師表》,你會背「會嗎?」
「會!」說著,王庭文又背誦起來:「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途崩殂……。
「哈哈,你這個縣長的腦子不錯嗎,背的很熟的,現在岳廟怎麼樣?還好嗎?」
「戰爭年代,岳廟也遭到了破壞,解放後,我們拿出1500多公斤小米的費用維修了一下。」
「你們給人民辦了一件好事。毛澤東又說:「還應當搞些錢,把壞的地方修一修,保持古廟的靜穆才好。」說到這裡,毛澤東又突然問道:「岳家有後代沒有?現在表現怎樣?
「岳家有後代,表現也好」,王庭文繼續說:「據我們所查,岳家一門忠孝,沒有一個當漢奸的。」
「很好,很好!」毛澤東讚揚說:「岳飛是大好人,岳家又沒有一個當漢奸的一一都保持了岳飛的愛國主義氣節,好!」
清明獻花圈
1954年春天,一個麗日朗照的上午,在劉莊的辦公室裡毛澤東按鈴叫來浙江省公安廳廳長王芳。
「快到清明節了,是嗎?」毛澤東若有所思地輕聲問。
「主席,後天就是清明節。」王芳趕緊回答。
「你知道『以身許國,何事不敢為』是誰的話嗎?」毛澤東的聲音很輕
「這是宋朝民族英雄岳飛的名言。」
對於岳飛,王芳是很熟悉的。位於西湖北岸枯霞嶺下的岳王墓,他不知去過多少次了,每參觀一次,他都要在岳飛草書的「還我河山」的巨匾前駐足深思。今天主席很突然地問這幹什麼?王芳不由得想起了那個春風拂面、幽香陣陣的傍晚,他陪毛澤東在劉莊園內散步時的情景─
毛澤東滿臉不高興地問:「王芳,你知道西湖邊上有多少墳墓嗎?」
「具體數字說不清楚,反正到處是墳墓。」
「是啊,我們這是與鬼為鄰,成天與死人打交道。這些達官貴人們,活著時住深宅大院,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死了還要在西湖邊上佔去一塊寶地,這怎麼能行?」
「主席,你說怎麼辦好?」
「除了岳王墓等少數幾個有代表性人物的墳墓外,其他的應該統統遷到別處去。西湖風景區應該成為勞動人民休息和遊覽的地方,不能讓人們看到這裡到處是墳堆、墓碑,這些真是大煞風景啊!」
想到這裡,王芳猜測,莫非主席想到清明節去祭奠岳飛?
「岳飛是中國歷史上一個偉大的愛國英雄。公元十二世紀,女真族在北方建立了金國,金人不安心偏居北方,隨著國力的增加,他們吞併宋朝的野心日益膨脹起來,並不斷肆無忌憚地侵佔和騷擾中原地區,面對國家山河破碎,百姓民不聊生,甚至生靈塗炭的悲慘景象,岳飛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主動請纓提旅,率領英勇善戰的岳家軍,馳騁抗金前線,殺得金人棄盔丟甲,聞風喪膽。」
毛澤東講得深入淺出,王芳聽得津津有味。片刻的沉默之後,王芳開了口:「主席,人們用生鐵鑄成的秦檜夫婦的跪像至今仍然在岳飛墳前……。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這對聯寫得真是入木三分!」毛澤東毫不掩飾心中的憤恨。
「王芳,岳飛的名詞《滿江紅》你會背嗎?」
「背不好。」王芳的山東口音較重,他怕毛澤東聽不清楚,想推辭不
背。
「你背背,試試看。」毛澤東熱情鼓勵王芳。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眼望,仰天長嘯,壯懷激烈,」王芳盡力用山東腔的普通話背誦道:「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毛澤東也隨著王芳的聲音情不自禁地低吟著:「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欽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這不尋常的雙人背誦,雖然語調不那麼和諧,韻律不那麼優美,但抒發出來的情感卻是同樣的深沉真切。
「王芳,這幾天的工作,給我安排的滿滿的,我有一事想託你辦一下。毛澤東打破沉默對王芳說。王芳當然知道這幾天的工作安排,憲法的起草工作即將結束,許多重大問題還需毛澤東處理,他的時間是分秒計算的。
「主席,有什麼事您說吧!」
「快到清明節了,按我們民族的習慣,清明節是祭奠主人的日子,請你替我給岳王墳獻個花圈。」
於是,當天下午,在岳王墳的花圈叢中?又增添了一枚製作精美但沒有標明敬挽人姓名的花圈,這就是毛澤東托王芳廳長代為岳王墳獻的花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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