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是中國在經過了15年的艱難跋涉後,如願以償地於去年的12月成功加入世貿組織。理論上來說,這不僅給全世界提供了一個進入中國市場的綠色通道,而且還將中國的經濟改革與國際市場規則牢牢地聯繫在了一起。樂觀主義者認為入世將有助於提高中國政府的公開性和國際責任感。但是,悲觀主義者卻認為此舉有可能會增加中國的失業率,動搖財經系統的穩定性,從而影響中國共產黨對國家的領導。
其二則是即將在2002年底舉行的中國共產黨全國代表大會。在這次大會上,中共將完成新舊領導班子的交接。在過去的20年內給中國歷史帶來深遠影響的老一代領導人將把重任移交給更加年輕、政治思想更加開放的一代。當然,新一代的領導人也許會更加傾向於敲響民族主義的戰鼓,將海峽兩岸、中美以及中日關係推向對抗的邊緣。在中國近些年的歷史中,外界對中國發展方向的預測很少像現在這樣模糊不清。
毫無疑問,中國的經濟改革進入到了一個生死攸關的攻堅階段。但是,人們對中國入世的厚望或著說是恐懼以及對新一代政府領導人的展望都頗有些本末倒置。中國現在的發展道路至少在近幾年內都不可能出現大的變化。談論中國的經濟方針是否會在近期內有所調整,最主要的是要看中國政府在改革的這個最具決定性和艱鉅性的階段中如何具體操作。在這一時刻,政壇交接給領導人帶來的分神將很有可能加大改革失敗的機率。而失敗的結果必將是災難性的社會混亂,這一點是中國的領導人在1989年的政治風波後一直盡力避免的。
世貿組織對中國的要求要遠比它的前身--世貿總協定--給成員國提出的要求嚴格得多,當然也更加難以達到。入世協定要求中國開放自己令人羨慕卻一直籠罩著保護面紗的所有產業市場,比如銀行、保險、通訊和農業等等。而降低某些產業的貿易壁壘,便意味著增加國內的失業率;同樣,一些產業的開放也會創造新的就業機會。
實際上。關稅對於中國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中國已經是關稅率最低的發展中國家之一。更加重要的是,中國需要引入更多的新機制,以便使其能夠真正地以市場經濟自居。無論有沒有入世,中國都需要適時而變,以保證其改革過半的經濟大廈不至於瞬間坍塌。為此,中國必須維持高速的經濟增長。儘管去年中國經濟增長率的官方統計數字為7.3%,但是對比迅速上升的失業率,這樣快的經濟增長仍顯不足。根據世界銀行的預測,在即將到來的十年中,中國需要每年創造800到900萬個新的就業機會,比90年代後五年的水平還要多出550萬到650萬個。這樣的估計仍不失保守。現在中國經濟的年均增長率將很可能一直維持在7%左右,這比中國90年代末期的水平要低了1.5個百分點。
在過去,中國曾一度依靠解放曾經被禁錮了的產業生產力來促進經濟的繁榮(先是農業,緊接著是小型私有經濟以及混合所有制經濟),但是現在的中國發現自己已經很難再次輕易地找到新的增長動力。中國必須使勞力以及資金的市場分配更加地有效合理,而這樣的目標極易因政府在市場中的過多參與而遭扼殺。舉例來說,主導著中國銀行業的國有銀行,在一定政治因素的促使下,令大部分信貸資金都流入了經營不善的國有企業。國有企業仍然是關乎經濟和社會穩定的國民命脈,因為全國45%的城市工人就業都要由國有企業來解決。
從證券上市到破產認定,各種各樣保障市場經濟正常運行的機構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政治因素的羈絆。在最近出版的一本描述中國商業環境的著作--《中國夢》中,作者喬.司徒德威爾指出中國在90年代的年均破產率只有0.05%,僅僅是美國水平的1/20。中國兩家證券市場如今已經有10年的歷史,但是仍然僅僅只是國有企業的活動舞臺。大多數的股票都控制在國有公司或是國企職員手裡,普通的買家很難影響到企業的操作和運轉。一位熟悉中國市場的私企商人稱中國的證券市場「先天不足」。
維持高速的經濟增長率需要強勁有力的內需支持,但在過去的四年中,農村人口(佔中國人口總數的65%)的人均收入增長一直停滯不前。唯一的長遠之策是將這些農村的剩餘勞動力(至少有1.5億人口)轉移到其他的產業中去。但是為鄉鎮企業籌集資金的農村信用社相繼破產,而城市工業甚至還無法為城市人口提供足夠多的就業機會,就更不要提那些源源不斷湧進城內的民工大軍了。
當然,隨著國外投資的流入、出口貿易的增長以及全球經濟形勢的好轉,中國經濟必將大受裨益。但是考慮到中國的龐大,中國經濟最首要的還是要依靠國內經濟增長的拉動。在過去的五年中,國內經濟的增長動力主要是源於政府的財政投資。順理成章的,國債的數量也會高速增長。國債,再加上國有銀行的壞賬以及福利負擔,給中國經濟埋下了金融危機的隱患。
附
香港南華早報二十二日發表文章說,中國政府採取前所未有的行動,禁止英國雜誌《經濟學家》六月十五日一期在中國的發行,因為這一期刊登了呼籲中國政治改革的問題,觸犯了中國當局。這期雜誌刊登了一組對中國的深度調查文章和題為「開放中國政治自由」的社論。而中共中央宣傳部幾天前下發的內部文件列出三十二條「報導紀律」,加強對媒體控制。
作者邁爾斯透過親身走訪的調查方式,先從北京領導人已經日益缺乏領袖魅力,並開始邁入集體領導談起,隨後分析農村自治為民主扎根,再轉入經濟角度,描述大筆呆帳的銀行體系,農村及城市工人的不滿日益升高,皆已蓄積一股不滿的動力。文章說,中國為抵禦外來侵略築起高牆,但忽略了其實最大的戰役可能是發生在國內。
這組調查文章的作者、常駐北京記者邁爾斯(James Miles)說,同中國相關的文章通常在上報攤之前就被撕掉,但這是整個一期雜誌首次被完全禁止發行。
他說,「我懷疑是因為這一期關於中國報導的頁數太多--包括封面和頭條--過去部分禁止的做法已經不行。」 中國調查包括邁爾斯寫的一組八篇文章,在中國領導人交接的敏感時刻發表,為了達到中國經濟增長目標,文章強調政治改革的必要性。
六月十五日這一期的文章包括一些敏感話題的意見,包括如何對待法輪功弟子、一九八九年民運和對中國兩個新興股票交易所的強烈批評。邁爾斯說,「很難說什 內容會被審查掉。」
他說,「他們經常撕去看起來毫無爭議性、沒有任何官員評論的有關中國的文章。」
經濟學家雜誌亞太地區發行部主任巴克(Peter Bakker)說,預計這期被禁止,這家雜誌首先通知發行商檢查。「我們上個星期五首先給中國國家出版社打電話,他們這個星期三告訴我們發行不合法。」
巴克說,負責經濟學人在中國流通的中國國家進出口出版公司(CNP)通知他們上頭的決定,但CNP對此則不予置評。據瞭解,中國主管出版的有關當局定期都會檢查外國發行的雜誌,任何與中國有關的負面報導都常會被查禁或沒收。北京政府對於外國媒體一向抱持著高度質疑,雖然不久前一些美國報章網站的封鎖,突然在沒有事先說明任何原因之下宣告解除。
中國國家出版社是政府經營的公司,在北京獨家發行外國報刊,也是經濟學家在中國的服務機構。
巴克說,這家週刊在中國的發行量為三千一百份,大約一千份是在五星級酒店出售,這一部分被禁;所有定戶都收到了雜誌。
巴克說,經濟學家不會為了討好中國的審查官而更改封面故事內容。他說,在中國的發行僅佔該雜誌每星期發行量一百三十萬本的一小部分,它的編輯政策是內容重於討好任何一個國家。
他說,「如果文章有足夠的份量,就被選上封面。如果我們觸犯了某些人,我們決不讓步。」
今秋中共將舉行十六大,共產黨高層領導人將進行換屆,在此敏感時刻,對於政治言論的監督當然更為嚴格。對於中國的查禁動作,邁爾斯表示 「這隻具有象徵意義,因為經濟學人在大陸發行量非常少,一本五十五人民幣的售價,對於大部分中國人民來說是相當昂貴的。」他表示,「這除了做做樣子外,我們難以看到這對於在中國之內的消息流通會產生什麼樣的衝擊。」外國新聞媒體已經不是第一次遭到查禁,去年李光耀回憶錄也曾遭到查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