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並不是絕對的。尤其在現今新時期,隨著"富家子弟"數量的增多, 他們的生活姿態是多種多樣的,他們的處世態度也迥然不同。
比如說我生活的小圈子吧,各類富家子弟的界限就涇渭分明--
第一類:繼承了父母辛苦創業的美德,不以財富自矜,相信"厚德載物,君子 自強不息"
代表人物:武漢小李
座右銘:對事業,我相信天道酬勤
小李與我同居一室,使我得以近距離觀察他。
然而,當我第一眼看到他時,他表情憨厚地捧著英語書,準備新生入學的英 語分級考試。我還以為他是個農民兄弟呢!呵呵!
平時一起去打飯,熱愛雞鴨魚肉,但青菜蘿蔔豆腐照樣吃得倍兒香,和我們 一樣在人頭熙攘的食堂裡茁壯成長。白襯衫、黑長褲、運動鞋就構成了小李的一 貫裝束。
絕對沒有想到老實巴交的他竟然是一位百萬富翁之子。其實不僅是我,系裡 不少同學都沒能從這一身儉樸的著裝中看到小李的真實"背景",而我們班的班長 甚至關切地問小李要不要申請助學貸款!
我的這位樸實無華的同學來自武漢的郊區。父母年輕時都是農民,兢兢業業 地站在修理地球的第一線。改革開放之後,父親憑著自學的技術建立了一家修理 農具、家電的店舖,之後又建立了縣裡第一家農具製造廠,目前已是一位身價上 百萬的農民企業家。
也許是父親的言傳身教,小李從父母親身上繼承了中國農民獨有的那種勤勞 樸實的作風。當思想開放的青年人來到天津這個都市並紛紛熱衷於各種前衛的時 尚時,惟有小李保持著自己一貫的生活模式。
他一不趕時髦,二不求名牌。全身上下,各種生活用品無一不可以在大街小 巷的地攤兒中找到。然而就是這麼一位"頑固"而又純樸的"紈絝子弟",入學第一 年就拿到了全年級惟一的一份寶潔獎學金,令全班上下刮目相看。
小李不但學習成績好,人緣更是沒說的。他心地善良,樂於助人,班裡不管 誰有"難",只要可能,他都不會袖手旁觀,而且絕對不是居高臨下、施恩圖報的 那種。同班的一位似乎看誰都不順眼的本地官員的孩子,惟獨對小李口服心服, "禮遇有加"。
人緣好自然討同學喜歡,當然更討女孩子喜歡。據說系內外幾位條件不錯的 女生都有意無意地對小李表達過芳心,可是小李居然固執到對每一位女生說"不" 的程度,這令某些憐香惜玉的男生憤憤不平,也有人提醒小李要好好把握機會。
我調侃地問:"捨不得在女孩子身上花錢?"
他平靜地答道:"父母親叫我不要在大學裡談戀愛,我也覺得現在還為時過早。 另外我的觀念還是比較傳統的。我傾向於找一個將來能在事業上互相扶持、共同 創業的老婆。現在在校園裡,還找不到。"
"你家已經那麼有錢了,幹嗎還對自己那麼嚴格?"
"對事業,我相信天道酬勤,我爸爸媽媽就是最好的例子,有句話說,三代人 才能培養出一代貴族,就是說貴族的氣質要經過長期的熏陶。我得為兒子想想! 我這一代頹廢了,兒子怎麼辦?"
第二類:追求物質上的高消費,被各種所謂"時尚"的事物所吸引,包括愛情
代表人物:深圳覃強
座右銘:感情上我是唯美主義
覃強是我認識的又一個"紈絝子弟",深圳人。父親是一家高科技公司的經理, 母親則是一家外企的中層主管。家又在深圳,從小便在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長大, 因此與同齡人相比,覃強更早、更多也更能接受新鮮事物,而家裡優越的物質生 活條件也為他享受生活提供了條件。
他們系有一句名言:要知道又刮什麼流行風,不用看《時尚》,瞧瞧覃強就 行!他已成為一面潮流的旗幟在風中招展,直吹得人暈暈乎乎。
各種時尚之物如PS等都是他率先向大夥展示的,至於其他的名牌貨如索尼超 薄隨身聽、阿迪達斯運動衫、班尼路牛仔褲,耐克跑鞋則更不在話下,甚至小電 視、洗衣機也盡在掌握中。
據覃強自己介紹,因為父母親工作的關係,他從小學就開始接觸電腦,目前 使用的已經是第六台電腦--聯想的同禧130L,並擁有了自己的第二個"筆記本"; 從高中開始就把呼機、手機配套齊全,由於自己比較馬大哈,手機、呼機總是常 配常丟,常丟常換,這也客觀上促進了他的通訊工具的更新換代,如今他使用的 手機是摩托羅拉的心語T189。
覃強還是一個鐵桿球迷,只要有可能,他都會飛赴比賽現場"體驗其中的氣氛 "。他很自豪地對我說,"早在十強賽開始前的一個月,我就托父親在瀋陽的朋友 買好了中國隊四個主場比賽的入場券,一共花了1萬多塊錢。再加上看球時往返的 機票,全部費用在4萬左右吧。不過也值,很多人想看還搞不到票呢!"
當我向這位染著黃頭髮(據說這個髮型是他請專業的髮型設計師為他度身設 計的,花了800多),身著"阿迪達斯"T恤的新新人類詢問關於愛情的看法時,他 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笑著說:"你不要以為我是個花花公子。我是一個唯美主義者, 我喜歡長得比較清純的女孩子,我也相信一見鍾情。"
他談起現在的女朋友:"她是我在網上認識的,江蘇人,有著江南女子獨有的 秀美與靈氣。我們在QQ上聊了一個月後便約定見面。當我第一眼看到她時,便喜 歡上她了。不過她很怕我變心,因此對我相當好。"
但是,"唯美主義"並不代表從一而終,他承認:"我不敢肯定自己能與她走多 久。大學裡戀愛嘛,並不要向婚姻交待。到時候大家有了新的目標或不耐煩了也 就一拍兩散了,何必在乎那麼多呢。"
"其實我這樣已經規規矩矩了,你沒聽說有人開跑車進校園,看見漂亮女孩子 就問:小姐,你要不要坐車?後來被校衛隊詢問,他還掏出學生證亮亮,說我是 某某學院某某系的!"
我吐了吐舌頭,不敢相信,怎麼聽怎麼像香港電影裡的爛仔!沒想到身邊還 真有這樣的人!他們揮霍著父母的錢,這算是得天獨厚?還是一種悲哀?
"那麼你爸媽對你的學習有什麼要求嗎?"
"我老豆雖然大小是個知識份子,但整天忙於公司裡的事,因此對我的學習沒 有具體要求。但我還是能夠把握其中的度的,否則也不可能考上南開。不過在大 一、大二時該玩還得玩。"
覃強很有"派"地點了點頭,"梳妝打扮"一場,去赴約會了,據說,他要帶女 友到北京看一場盛大的音樂會,對他來說,這只是週末若干個遊樂節目的一項。 如果錢不夠,他只需撥個電話,卡上的數字自然會往上蹦。
"你別自習了,也別打工了,像苦行僧那樣,無不無聊?你看上去都像個老頭 了?"
我搖搖頭,人各有志,我不必去聽音樂會,與其豎著耳朵聽幾個胖胖的歌唱 家在嗯嗯啊啊,充滿奮鬥的大學歲月本身就是抑揚頓挫的歌。他是沒法欣賞了。
第三類人:揹負優裕的家族盔甲艱難前進
代表人物:北京楊欣
座右銘:假如出生可以選擇的話,我寧願降生於需要我來承擔生活重擔的家 庭
與無憂無慮享受生活的覃強相比,北京的楊欣對目前的生活憂心忡忡--
她有著纖細的感覺、熾熱的情懷,這些超越了"富貴然而平凡"的生活,將她 熊熊燃燒。
雖然她也絕對不用為衣食擔憂。
楊欣是我今年暑期在北京新東方學校學習託福時認識的。她坐在我旁邊,衣 著簡潔而精緻,肌膚無瑕。她不太愛說話,一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樣子, 上課也僅僅是機械地記筆記。
偶然一次,我發現一輛奔馳汽車停在教學區門口接她回家,才知道她的來歷 不簡單。一段時間接觸之後,楊欣向我訴說了心中的苦悶:父親是市裡的一位中 級官員,母親也在一個肥缺部門上班。
物質生活條件不可謂不富裕,但楊欣最討厭的是父母親對她的種種清規戒律, 比如不可以與某些同學交往,日記本必須讓母親過目等等。並且已經為她的將來 設計好了一切。她覺得自己像美麗的芭比娃娃,被一根叫"富貴"的線團牽引著, 父母為她置辦行頭、置辦"男朋友"。
這次上新東方學託福,也是父母親所安排的計畫的一部分:出國,然後移民, 他們已經為她準備了N多美元。
當我試探性地問她有沒有男朋友時,她嘆了一口氣,感傷地說:"曾經有過, 但不久便吹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楊欣的父母親得知男朋友來自陝西的一個山 區時,便以各種理由反對他們的戀愛。堂而皇之的理由是年紀還小,感情的事以 後再說。況且大學階段戀愛也會影響學習以及將來的發展。
但父母親關於門當戶對的討論卻讓她無意中聽到。愛情不僅僅跟個人有關, 還跟整個家族的事業有關,像宋美齡之於蔣介石。
婚姻是升級換代的產品,與兩情相悅無關。
為此楊欣更加孤獨,她幾乎連一個可以傾訴心事的對象也沒有。
平日裡,她的任務僅是學習、考試,其他的一切都不用操心。做個女強人當 然好,做不成,大學文憑是最有面子最得體的嫁妝。
比如生活方面,父母親已經雇了一位保姆專門給她料理,但這個保姆不是可 人的紅娘、春香、黑媽媽,而楊欣自比崔鶯鶯、杜麗娘、斯嘉麗,她渴望自由, 渴望在自己的原野裡風馳電掣!
她說:"假如出身可以選擇的話,我寧願降生於需要我來承擔生活重擔的家庭, 至少我還有開拓自己生活的選擇!"
第四類:倚仗父母的權勢作威作福,是典型的"小太保"
代表人物:廣西阿威
座右銘:最危險的地方是最安全的
阿威是我的高中同學,市公安局副局長的兒子。
在我的印象中,阿威是那種最直截了當闡釋"紈絝子弟"的人。即使在高考復 習的緊張日子裡,他也能若無其事地生活,該釣魚還釣魚,該打麻將還打麻將。
出於眾所周知的原因,老師沒有去管他。
雖然還是高三學生,沒有任何社會職務,他的文具盒裡居然就放著一堆令他 得意洋洋的名片:我所見過的一兩張上寫著"市政法委書記之子某某某""市公安局 政委之子某某某"等。他自己的名片,上書"市公安局副局長之子楊威"。
儼然一副"相識滿天下,往來皆權貴"的派頭。
他曾在幾個哥們兒面前發話:高考有什麼了不起的,像我一樣學,也照樣可 以考上。"後來阿威果然"考"上了本市一所大學的體育系。
以前的阿威還只敢"玩",不敢酷。據與他同校的老同學介紹,上了大學的阿 威更加悠閑了,吃喝玩樂賭,無一不在行。他從來都不缺錢花,去年他生日那天, 還曾宴請了幾十個哥們兒到外面"瘋"了一晚,花了整整6000元。至於文化課程, 他也絕不擔心,"不就是交交重修費麼!"
阿威在他們學校勢力頗大,因此也很得某些喜歡排場的女生喜歡。他的現任 女友即第四任女友是本校藝術系系花,那是他從一個文弱書生的手中奪得的。
但是,隨著他智商情商與年齡呈不相稱增長,他越來越像《紅樓夢》裡的呆 霸王。有一次他去看電影,跟鄰座一個社會青年吵了起來,在保安的調解下,他 的怒氣漸漸平息了。可是散場後,女友在他耳邊嘀咕了一句:"我還以為體育系的 可以保護我呢!想不到你這麼無能,虧你老爸還是公安局的!"
阿威自然受不了這些話的刺激,"衝冠一怒為紅顏",立馬與那青年打了起來, 第二天還不解恨,又糾集幾個哥們兒把冒犯他的傢伙暴打一頓。完事後,幾個功 臣被宴請到阿威家裡聚賭狂歡,"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他頗有心得地說, "生活就要這麼過才有滋味!"以阿威的智慧當然總結不出更高的哲理,只得套用 一句偵探片裡的名言。
不過後來據說被打的青年一紙訴狀把阿威告上法庭,原來那個青年家裡也有 背景。雙方的父母都在後面施展手腕,幾次三番之後,雙方商定庭外和解,阿威 賠償4000元了事。
如今的阿威,一樣的"生龍活虎",一樣的"瀟灑人間"。
而我實在是有點可憐他。一山還有一山高,紈絝子弟中,比阿威更狠更牛的 人,多得是。阿威的智慧領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