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點「人話」行嗎？

昨天聽人議論正在播的電視劇《大法官》，在一次審判後的新聞發布會上，記者問女審判長為什麼把死刑改判成無罪，這位學識淵博的法官回答問題要先從蘇格拉底和伽利略談起，聽得人不知該笑還是該暈。

誰都知道，從生活角度講，這是不現實的，這種高瞻遠矚、氣勢磅礡、情感充沛的句子往往不是「人話」，人沒有這樣講話的。它放在電視劇裡，和大量口語混在一起，顯得格外突兀。讓它不突兀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像《大明宮詞》一樣通篇不說「人話」，從頭到尾是莎士比亞式的華麗書面語，反而被認為是獨創了一種風格。其實，影、視、劇、小說，寫對話都是一個永遠的難題，不是誰都能駕馭的。要不契訶夫怎麼偉大呢，他讓劇中人談談天氣，吃飯、打牌，基本上用日常對話就解決了一切。所以我想，現在的電視劇好多不說「人話」，其實是編劇在犯愁時一個偷懶的方法，讓他們說書面語，多容易，多痛快，還顯得有思想、有品位。

說，最好說「人話」；寫，是否就可以不寫「人話」呢？從時下流行的一本電影雜誌上看到一個典型的句子：「……然後屏幕上一片靜寂的黑暗，一點微光為這種仁慈的平靜點亮了救贖的標點。」夠轉的吧？意思不過是：黑暗的屏幕上透出了一點微光。這是現代書面語的通病：太多的形容詞，意思繞幾繞，以為就是好文章。如今，書面語普遍地繁複、冗長，和現代漢語的西化有關係。但「西化」已經是一個很難追究的問題，現代中國人不少思維方式都西化了，此時再談維護漢語的「純潔」也不見得有意義。但是，從審美的角度來講，複雜華麗的句子未必就是好中文的基矗那些下筆千言，滿目辭藻，看似高明，實則空洞的文章，我們看得還少嗎？簡單有簡單的好，複雜有複雜的好，關鍵是－－你是什麼樣的人，就寫什麼樣的文章說什麼樣的話，不要裝、不要轉，文如其人，言由心生，瞞不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