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城畢竟是坐古城,眾多的文化遺蹟向我們述說著這裡曾經發生過的許多的歷史。我對開封的最初印象,應該是發源於《水滸傳》裡魯智深曾經棲身其中的大相國寺,後來看《三俠五藝》,裡面也有許多對開封的描述。從此又知道開封城裡還有過一個包老爺、包青天。再到後來,包公的故事聽的多了,開封城在我印象中也變得高大雄壯起來,一提到開封,在我的腦海中就出現了莊嚴的衙門、威武的獅子、供人們鳴冤的大鼓以及穿著黑色服裝肅立在大堂兩側,嘴裡發出令人敬畏的「嗚」聲的衙役。開封因為有了包公,所以在人們的心目中就成為向社會分派公平和正義的聖地,而且這種觀念在某些人的心目中肯定延續到現在。
然而小說畢竟是小說,事實的的包公究竟有多麼清廉,究竟有多麼公正,斷案究竟有多麼神明,甚至連不會說話的「烏盆」都能審的它「從實招來」,我無法得知。封建社會皇權籠罩下的執法,本來就艱難的很,所以才會出現諸如「打龍袍」之類的執行笑話。不過包公能設法作到這一點,也確實難為他了。
在包公祠門前的售票處買了票,進到祠堂裡,才覺的沒啥看頭。本來,這祠堂就不是原本包公坐堂審案的地方,只是一個紀念性的建築,何況又是八四年才興建的,純粹有利用包公賺錢的味道,便更覺得索然無味。略轉了轉就出來了。
剛好到大門口,便見那裡人聲鼎沸,不知出了什麼事,走到跟前,見一隊農村婦女,年齡大約都在四十至五十歲左右,胸前都掛著個紅布條,上寫著「申冤」字樣,像是要進來的樣子,管理人員則不許,一夥人在那裡與門衛爭吵。一個領頭摸樣的婦女說:「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去?我們不是來參觀的,我們是來申冤告狀的,憑什麼讓我們去買票?縣委大院、地委大院我們都去過,從沒人問我們要過門票。你是什麼人,你還叫共產黨嗎?」
祠堂大門的兩個收票員是個女的,看樣子招架不住了,一個便去找了一個男工作人員來,這夥農村婦女的嚷嚷聲更大了。大有一擁而上的架勢。工作人員向他們解釋說,這裡是旅遊景點,不是辦公地點,更不是申冤告狀的地方,那些農村婦女哪裡肯聽,不分青紅皂白的與他理論起來。把他的聲音都淹沒了。
這時,祠堂裡陸陸續續地出來好些工作人員,從人數上已經略佔優勢了,那夥上訪的婦女看來硬衝無望,只好退卻了,去到大門的西側,席地而坐,有些人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
我去到她們跟前,想聽她們說些什麼,但她們沒有,她們散坐在那兒,只是用憤怒的目光,盯著那些工作人員,那一張張滿是皺紋的老臉,那一雙雙含滿淚花的眼睛,陌生而又熟悉,我從那目光中得知,她們堅信她們行為的正確,堅信是包公祠前的工作人員阻止了她們所尋求的公平和正義。看到她們,我想起農村中被揭掉了屋頂的那一棟棟瓦房,我那位因鄰居超生而被連累抄家的老鄉。那年,他兩眼發紅,找到我和我說:「這不犯法麼?鄰居超生了,抄了我的家,只因為我和他家距離沒超過一百米」。那一雙雙盯著政府工作組進村的眼睛,不就是這樣的眼睛麼?不也是這種壓抑而憤怒的神情麼?
「二胎不扎,牆倒屋塌」!就在我來開封的前幾天,寫著這類口號的宣傳車,還在我門前的大街上竄來竄去。
過了一會,她們中有些人解開小包,從包裡拿出香來,點燃,插在地上,然後必恭必敬地朝著包公祠的圍牆磕起頭來,那種恭敬和虔誠,那種堅定和無奈,最後化作長時間的頂禮和膜拜,聽不清她們嘴裡念叨的是些什麼,不一會,不知從那裡又來了一些人,男女都有,紛紛加入到這個磕頭膜拜的團體之中,一時間,包公祠大門兩側,香菸繚繞,禱告、哭泣之聲不絕,構成了一道奇特的人文景觀。
站了一會,我終於無話可說,沒法給她們說的清,想讓她們從那種固執和憤怒中醒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辦得到的。我只好掉轉頭走開了,走出去老遠,見她們還在那裡磕頭、禱告,她們胸前的紅布條隨著她們起伏的身體在寒風中索索的抖動。
嗚呼!九天之上,包公有靈,實應擔此愚民之大過也,倘若中國歷史無此公,百姓有苦有冤,唯強吞硬咽耳,能想誰念誰乎?能出此千里尋「公」之下策乎?能使今日之黨委、政府受此不雅之辱乎?清平世界,官民同慶,朗朗乾坤,「僕」、「主」同樂,而此等村婦,不喑事理,呼冤千里,有辱門楣,追根尋源,實受包公之暗示,歸咎包公之啟迪也,包公包公,汝豈能不切切自責哉!此包公之罪一也。
公平公正,天下有份,而包公好大喜功,竟取豪奪,將其盡收於舊囊,些微不遺於後世,以至今日之子民,竟相搜尋而百無一得, 無計可施,飢餐飲露,逶迤千里,求之於包公陰宅,為樹一身之清名,遺患後世於無窮,此包公之罪二也。
官府衙門,皆以施舍正義為己任,上事天子,下安庶民,中外同宗,古今一理,而包公目光短淺,壟斷經營,將天下至德至善,散佈罄盡,以至存貨空虛,無以為繼,雖遍搜府庫,也不過三錢五錢耳,如何分施於天下百姓?導致今日之都察、大理,黔驢技窮,難附百姓之心;上下班差、衙役,面面相覷,汗顏無立錐之地。蠱惑百姓,棄今返古,擾亂民心,棄明投陰。置我法院、檢察於難堪,細細究之,皆包公之過,此包公之罪三也。
包公祠實在是不應該修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