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俊雄在多倫多支聯會主辦的六四36週年紀念晚會上(看中國特約攝影Jerry攝)
【看中國2025年6月19日訊】(看中國記者肖然採訪報導)六四見證者、中國民主黨湖北黃岡創黨人之一胡俊雄於2025年六四前夕從泰國來到加拿大,獲得了加拿大永久居民身份。近日,他接受了《看中國》專訪,回憶了他親歷的六四屠城事件,以及那之後他的人生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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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俊雄:1999年3月第一次抓捕後,公安就開始控制我,盯著我。如果那時我收手,寫檢討認錯,可能就沒事了。我知道共產黨的政策,但我沒停手。我入了這條道,不像別人只是說說而已,我積極幫助當地的維權人士。當時我還做生意,他們利用我的生意、工作、住房、家庭來威脅我。我妻子是幹部子弟、公務員、黨員,工作很好,但自從我被抓後,她也受到影響。雖然我們感情沒問題,公安三番兩次找她施壓。這種情況持續到2006年,我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好不容易組建的家庭,不能因為我連累她。他們用我和孩子威脅她,用她的工作、待遇、工資威脅我。他們的手段卑鄙無恥,把家人當人質,連坐迫害。2006年,我當機立斷,跟妻子商量離婚。我說不離婚,你麻煩,我也麻煩。離婚後第二天,我買了汽車票去了杭州。
我去杭州是為了打工。杭州是中國現代民主的發源地,我一直嚮往。她想送我到車站,我說不用,否則公安會逼問你我的去向。那時我已被2001年雙開除——開除公職、開除黨籍。我不在乎開除與否。中間多次突襲,公安、國安、黃岡政法委三個單位抄家、盯我。離婚後,我開始在全國流亡,認識很多人。我們互相信任,手機普及後,我用了五個號碼,都帶「六四」,朋友一看就知道是我,馬上接待我。尤其在浙江、西安、重慶,朋友百分百信任。我幫他們修電腦、搞技術,不是簡單吃飯。我低調,但在小村裡有些名氣,主要是教大家上網翻牆。
但迫害無處不在。在杭州,一下火車,公安就在車站等我,強行送回原地。他們沒理由拘留我,但警告我不要在杭州搞亂。他們用高科技監控行蹤,杭州公安技術比黃岡先進。2006年在杭州待不到兩年,2007年底我去了北京。在北京七年,多次被綁架、毆打、關押。我不喊口號、不寫文章、不遊行,只幫六四「反革命暴徒」修電腦。他們出獄後不適應社會,我修舊電腦、裝軟件,教他們生存技能,全部免費。這本來應該是政府做的事。
2014年10月31日,我在維權人士家修電腦時被抓,關進豐台看守所35天,遭酷刑虐待。他們以「尋釁滋事」為由關我,這是口袋罪,隨便套用。牢房20多平方米,住20多人,平均不到一平方米,還有衛生間。裡面有盜竊犯、搶劫犯、殺人犯、詐騙犯、貪污犯,各種人渣。政治犯地位最低,其他犯人受指使欺負我。我信佛,保持友善。有次採買(監獄購物),我用朋友存的200元買東西,分給沒錢的犯人。大家態度改變,但管教要求退還。我笑著想,東西已吃完,剩下的我偷偷還給他們。
酷刑方面,入獄脫光衣服,10月冬天的涼水從頭澆下,這在西方算酷刑。他們不打不罵,但其他犯人辱罵我。10月31日抓我到11月凌晨,我被銬在老虎凳(約束椅)十幾小時,動不了。提審時不給飯吃,一審幾小時,35天提審十幾次,充滿侮辱和折磨。我堅持零口供,依法不開口,他們沒轍。我有先天性心臟病,兩次半夜發作,像噩夢,呼吸急促,動彈不得。我大喊,值班員按緊急呼叫器送醫。這與酷刑、環境、情緒有關,沒藥、沒醫療、沒自由,病自然會發作。
記者:2015年4月您冒險逃離中國到泰國,申請政治庇護,為何選擇泰國?
胡俊雄:2014年12月5日我出獄,2015年就想逃。海外朋友勸我早點離開,我之前有顧慮:女兒還小,父母年老,需要照顧。21世紀初就有人叫我走,但我沒走。2014年被抓後,我明白他們不讓我正常生存,還連累家人。我下決心走。陳忠和在湖南成立中國民主黨海外委員會,組織營救我,但需要錢。我20多年沒收入,沒護照,當地公安不給辦。朋友出錢出力,我從廣西偷渡到越南,再從越南到柬埔寨,又從柬埔寨到泰國,三次偷渡,風險極高。第一次鑽鐵絲網,若被武警發現,可能被槍殺。2015年7月8日我到泰國,第二天就是709大抓捕。朋友說我幸好早走一步。
記者:您在泰國為何把孤軍墓建成六四天安門大屠殺紀念館?
胡俊雄:到泰國後我低調,一邊等聯合國審批難民身份(一年多後批准),一邊想做事。湖北老鄉梁三橋2004年買了一千平方米地,建孤軍墓紀念國軍戰俘。他70多歲,力不從心,請我幫忙管理。我覺得這有公義,答應了。墓地荒涼,草比人高,我除草、砍樹。美國朋友給我100張六四圖片,建議展覽。2016-2017年因沒場地,我在街頭用圍欄、牆壁展覽,風吹日曬幾天就收。後來朋友建議在孤軍墓建永久展館。我大規模建設,建了50平方米展館,展板面積120平方米,展出國軍烈士和六四圖片。困難很多,沒資金、沒人手,但泰國政府不干涉。後來中共破壞,麻煩增多。疫情後自媒體宣傳,普通中國人捐款支持。最多一年幾萬人參觀,展覽持續九年。
2021年10月梁三橋去世,土地歸他女兒。2024年4月,她轉租土地給他人,我被迫離開。我百分百確定是中共操縱,意圖拔掉這個「反共基地」,讓我無家可歸,銷毀六四圖片。中共一箭三雕,但圖片我交給了朋友保存。
記者:您如何來到加拿大?在泰國有何迫害?
胡俊雄:在泰國,中共特務和移民局勾結迫害我。孤軍墓期間查我兩次,2024年12月20日,他們包圍我七八萬平方米的住處(泰國朋友給的半畝地建房)。泰國警察和移民局客氣,說是外交部交代了解情況,實則恐嚇。2024年是六四35週年,我搞了三個活動:紀念中華民國113週年、六四35週年、聲援香港黎智英和47人案。活動圖片、視頻上網後,移民局10月找我,問活動和參與者,檢查我家,警告我別搞,說我影響泰中關係。我說九年沒違法,他們無話可說。這是中共操縱。加拿大安置我時,我不想因活動耽誤移民。
聯合國難民規定:不當地工作、不乞討、不參加政治活動。前兩條好做到,但「政治活動」定義模糊。加拿大多倫多支聯會和卡爾加里組織救我,我5月29日抵達加拿大。他們素不相識,安排我住處,照顧周到。我感謝他們。支聯會每年紀念六四,我主動參加,因我是六四親身見證者,過去十年在泰國也堅持紀念。我在集會發言,第一次在自由土地上公開講述大屠殺見證和經歷,毫無顧忌,不再恐懼。即使在泰國,因擔心被綁架(如江雲飛案例),我不敢敞開說。在加拿大,我見到多倫多市長和議員,他們問我有何困難,讓我感動。加拿大是徹底自由民主的土地。
記者:來到自由的加拿大,您有什麼打算?
胡俊雄:作為新移民,第一,按政府規定完成移民手續;第二,找工作養活自己,為社會貢獻;第三,業餘時間為中國民主發聲、呼籲。我現在能說真話,沒有顧慮。我63歲,一路見證中國民主進程。80年代中期是黃金時期,胡耀邦、趙紫陽開明。六四後鄧小平開槍,鎮壓民主人士,震懾體制內,社會從此沉默。
記者:您因為為六四死難者發聲,而失去了幸福的家庭、至今仍經濟拮据,您後悔過嗎?
胡俊雄:從不後悔。我一生失敗,從求學到工作、事業、民主運動、泰國流亡,但我不在乎成功。只要為理念奮鬥,就值得。六四是我人生節點,改變了我的政治信仰。我本是技術人員,對政治毫無興趣,但共產黨逼我搞政治。在民主國家,政治是生活一部分,人人有權關心,不因信仰不同被迫害。我信佛,尊重各種信仰,堅持民主自由理念,會通過媒體、網絡為中國民主努力。
記者:您對中國民主未來有信心嗎?
胡俊雄:我很有信心。民主是世界潮流,順之昌,逆之亡。二戰後,集權主義衰落,1989-1990年東歐劇變,公開掛共產主義招牌的國家所剩無幾,遲早完蛋。這些政權被陰謀家、私慾膨脹者利用,打著為人民謀利的旗號謀私利。資本主義社會雖為私利,但依法行事,私利即公德。共產黨打著公義旗號,卻讓人民水深火熱。中國遲早改變,可能明天、明年、下個月,東歐不也是一夜變天了嗎?大家保持正念,為民主自由奮鬥,踏實做好工作。
記者:您支持退黨覺醒運動嗎?經歷了這麼多風風雨雨,請用一句話來總結您對中共的認識。
胡俊雄:共產黨是人類史上最邪惡、殘暴、不講道理的組織。我完全支持退黨運動。我2000年不交黨費自動脫黨,2001年被雙開除。2004年接受《希望之聲》採訪時,我公開聲明退黨。說句笑話,有人問我三退沒,我笑說七退、八退都有了,連工作、房子都退了。我呼籲更多人用真名勇敢退出,不用化名。公開站出來,共產黨越害怕。